“殘響航道”並非一條筆直的光河,它更像是一條流淌在信息層麵的、蜿蜒曲折的意識之河。星語跟隨著微光星海的指引,在這片無垠的遺骸星域中穿行,感覺自己仿佛在閱讀一部由無數文明臨終片段構成的、浩渺而悲傷的史詩。
微光星海簇擁著她,如同無聲的合唱團,隨著她經過不同的殘骸區域,變換著“吟唱”的“聲部”與“旋律”。當她靠近一片布滿生物質殘骸的區域時,星海的波動會變得柔和而充滿生命韻律,仿佛在哀悼逝去的生機;當她穿越一片機械造物的墳墓時,波動則會變得精準、節律,帶著一種冰冷的邏輯美感,訴說著對秩序與計算的最後執著。
這些“低語”並非乾擾,反而成了星語感知這片星域的延伸。通過它們,她能更清晰地“聽”到那些殘骸中蘊含的、超越物質形態的信息。
她“聽”到一塊巨大的、如同花瓣般綻開的晶體殘骸中,封存著一個能量生命文明對“純粹光輝”形態的終極追求與在戰爭中驟然熄滅的愕然。
她“聽”到一段扭曲的、如同腸道般的生物艦船管道中,回蕩著一個集群意識在分崩離析前,億萬個體思維同時發出的、最後的統一悲鳴。
她“聽”到一座半融化的金屬城市框架中,凝固著某個科技文明在母星被撕裂瞬間,無數居民通過網絡發出的、混雜著驚恐、眷戀與不解的信息洪流。
這些低語如同冰冷的雨,不斷衝刷著星語的意識。若非她的意誌早已在混沌海、“概念墳墓”和“存在性驗證”中千錘百煉,恐怕早已被這海量的、負麵的終結信息所淹沒。她的“平衡之力”自主運轉,並非排斥這些悲傷,而是幫助她理解、沉澱,將這些沉重的信息轉化為對自身信念的加固——她所行走的這條路,對抗那冰冷秩序的理由,在這些血淋淋的“證據”麵前,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實和必要。
不知前行了多久,微光星海的指引忽然變得清晰而急促起來。所有光點的閃爍頻率趨於一致,指向了左前方一片尤其黑暗、殘骸尤其密集的區域。
那裡,漂浮著一具難以想象的巨大殘骸。它並非戰艦或空間站,而更像是一顆……被人為改造、後又徹底摧毀的星球。
這顆星球的殘骸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幾何切割麵,仿佛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偉力像切蛋糕一樣整齊地剖開。斷裂麵上裸露出的並非地核岩漿,而是無數錯綜複雜、早已黯淡無光的巨型能量回路和結構支架。可以想象,它曾經整個星球的內核都被掏空,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的、如同戴森球般的能量中樞或計算核心。
即便是如今已成廢墟,其規模依舊令人震撼,如同一個死去的泰坦,沉默地漂浮在虛空之中。
微光星海環繞著這顆星球殘骸,波動中傳遞出一種不同於之前的凝重與警示。它們似乎對這裡既熟悉又忌憚。
星語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能感覺到,這片區域的規則殘留異常強大且……混亂。多種截然不同的科技風格和能量signature如同被打碎的顏料盤,胡亂地塗抹在這顆星球的殘骸上。有高度秩序化的幾何能量紋路,有充滿生物活性的神經網絡結構,有純粹機械的齒輪與管道,甚至還有一些她無法理解的、仿佛涉及維度折疊的空間褶皺痕跡。
這裡不像是一個單一文明的造物,倒像是……多個不同科技樹的文明,被迫或者試圖將他們的技術“縫合”在一起的……失敗實驗場?
她降落在其中一塊相對平整的、由某種暗銀色金屬構成的斷裂麵上。腳下的觸感冰冷而堅實,殘留的能量讓她周身的灰白色材質微微發亮。
微光星海的光點如同被吸引般,紛紛附著在周圍的金屬結構和能量回路上,它們的光芒似乎在與殘骸深處某種沉寂的東西產生著微弱的共鳴。
星語將感知深入腳下。穿過層層冰冷的金屬和失效的能量節點,她的意識仿佛沉入了一片信息的淤泥。無數混亂的、殘缺的、互相衝突的數據碎片如同沉船中的亡魂,在她感知的觸須旁漂浮。
大部分信息都已無法解讀,隻剩下無意義的亂碼和能量衰減的噪音。但在這片信息的泥沼深處,她捕捉到了一些相對“新鮮”的、尚未被時光徹底磨滅的……痕跡。
那不是這顆星球原生文明留下的,也不是那場遠古戰爭的直接殘留。那是一種……近期留下的印記。
一種冰冷的、帶著高效掠奪意味的能量掃描殘留。
一種粗暴的、撕裂性的物質提取痕跡。
以及,最讓星語在意的是——一種她有些熟悉的、屬於收割者的、那種特有的幽藍色能量腐蝕的微弱氣息!
收割者?!它們也曾到過這裡?它們在這片被遺忘的遺骸星域中尋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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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它們的目標,也是這些文明殘骸中蘊含的科技或信息?或者說,它們與那場遠古戰爭,與“仲裁官”之間,存在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
這個發現讓星語的心提了起來。如果收割者的觸角已經伸到了這片“無儘遺骸”,那麼她的行動必須更加小心。
她繼續深入感知,試圖找到更多線索。在避開那些收割者留下的、令人不適的幽藍氣息後,她的感知終於在殘骸深處,觸碰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信息結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