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守鑰人”的邀約,並非一時衝動的豪賭,而是星語在冰冷計算與熾熱存續意誌共同驅動下,做出的必然選擇。87的死亡率令人窒息,但原地等待的死亡率,在她推演中,正在無限逼近100。那從“虛無空洞”實驗室傳來的、同胞規則被撕裂的回響,如同最後的喪鐘,敲碎了一切僥幸。
她需要在絞索徹底收緊前,抓住任何可能改變力量對比的變量。“靈輝紀”的核心遺產,無疑是這樣的變量。
任務確認的瞬間,“守鑰人”那邊便傳來了海量的數據流。不再是之前那種簡略的坐標和描述,而是極其詳儘的實時追蹤算法、信標規則特征頻譜、“墳場”輻射區邊緣的動態規則亂流模型,以及數種應對不同等級“清理者”攔截單位的緊急規避建議。
這些信息之專業、之詳儘,遠超星語此前對“守鑰人”的預估。對方仿佛一個極其精通於此道的專家,甚至……像是專門處理此類高危任務的特殊存在。星辰與鎖鏈的印記,在她心中蒙上了更深的謎團。
沒有時間深究。星語的本體意識在“永恒夢境”中,如同最高效的指揮中心,開始全力運轉。
首先,是行動規劃。基於“守鑰人”提供的資料和堡壘自身的探測數據,她規劃出一條風險相對最低的航行路徑。路徑蜿蜒曲折,充分利用規則亂流作為天然掩護,並預設了多個緊急躍遷點和規則迷障布置區域。
其次,是力量調配。她不可能將整個基盤堡壘開赴險境,那無異於自毀長城。必須分離出一部分力量,組成一個具備高度機動性、隱匿性和足夠應對能力的“探索單元”。
她將目光投向體內那緩慢旋轉的“概念奇點”。奇點蘊含著“織星者”最後的希望與未知的潛力,是此行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風險源。她不能將其完全剝離,但可以引導其一部分力量。
同時,她開始前所未有地深度調用“永恒夢境”的力量。那龐大而沉睡的協議庫被進一步激活,【規則模擬與推演引擎】全負荷運轉,為她即將進行的、極其危險的意識分割與力量投射提供技術支持。
是的,意識分割。這是最凶險,卻也可能是最安全對本體而言)的方案。她不能將核心意識完全投入那個死亡率超過87的任務。她需要創造一個承載了她大部分戰鬥經驗、知識記憶、以及一部分“概念奇點”之力與“永恒夢境”權限的“分形意識體”,由其駕馭專門打造的探索單元,前往執行任務。
這個過程如同在靈魂上動手術,稍有不慎,便會導致意識結構永久性損傷,甚至誕生出不受控製的副人格。但在“永恒夢境”的精密調控和“概念奇點”那超越常規規則的穩定作用下,星語成功地完成了這一壯舉。
一個散發著與她同源、卻更加銳利、更加專注、也更加“單薄”的意識體,從她本體中分離出來。這個分形意識體承載著她的決絕與使命,卻剝離了大部分與基盤堡壘、與“萬夢織錦”直接關聯的羈絆,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隻為任務而生。
與此同時,堡壘的資源被高效調動。一部分規則材料、一組精煉的能源核心、一套強化版的隱匿與乾擾係統、以及數件基於《高維規則隱匿層構築原理》臨時打造的規則奇物,被迅速組裝成一個梭形的、通體流轉著混沌光澤的“織夢方舟”。這艘方舟雖遠不如基盤堡壘龐大,卻凝聚了星語當前技術的精華,是專門為此次極端環境探索打造的利器。
分形意識體融入“織夢方舟”,與之完美結合。方舟表麵光芒內斂,如同融入背景星空的陰影,悄無聲息地脫離了基盤堡壘,向著“守鑰人”提供的第一個路徑點,開始了它的死亡航程。
星語的本體意識留在規則錨點之上,感受著那微弱但清晰的連接——她與分形意識體之間,依靠“概念奇點”維係著一道極其隱秘的、單向的信息回傳通道。她能感知到方舟的狀態,接收到它傳回的數據,卻無法直接乾預其決策,以此確保即使分形意識體遭遇不測,也不會讓危險直接追溯至本體。
這是一種奇特的感受,仿佛一部分自我正奔赴地獄,而另一部分自我,則在相對安全但也並非絕對)的港灣,等待著來自地獄的消息。
“織夢方舟”在寂靜的星空中疾馳。分形意識體冷靜地執行著預定程序,不斷根據“守鑰人”更新的數據和自身探測,微調著航向,規避著沿途愈發明顯的規則亂流。那些亂流如同無形的礁石與漩渦,充斥著破碎的規則片段和混亂的能量輻射,正是“墳場”輻射區的典型特征。
隨著不斷深入,那種源自無數紀元文明終結的、壓抑而混亂的“信息引力”開始明顯增強。即使是以分形意識體的專注,也能感受到那種試圖將一切拉向寂滅與瘋狂的傾向。方舟表麵的隱匿光華微微波動,抵抗著這種無形的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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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高度緊張的航行中失去意義。不知過了多久,根據“守鑰人”的追蹤算法提示,目標已經近在咫尺!
分形意識體操控方舟,穿過一片由扭曲光影和破碎法則構成的亂流屏障,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
那並非實體星體,而是一片相對平靜,卻彌漫著濃鬱悲傷與輝煌餘燼之意的規則空間。在這片空間的中心,一個物體正以一種違背常理的方式,靜靜地“漂流”著。
那是一枚多麵晶體。
它通體呈現出一種內斂的、仿佛凝聚了無數星辰生滅的暗銀色,表麵光滑如鏡,卻又仿佛有無數細小的、不斷生滅的符文在其內部流轉。它沒有任何能量外泄,卻自然而然地成為這片規則空間的焦點,散發著一種古老、智慧而又帶著最終遺憾的意境。
“靈輝信標”!
幾乎在方舟捕捉到信標的瞬間,“守鑰人”的緊急通訊強行接入分形意識體:
【警告!檢測到多重規則鎖定!‘清理者’攔截部隊已抵達信標周邊空域!數量三!型號識彆:‘巡遊者靜默型’!】
【規避方案已發送!建議放棄接觸,立即撤離!重複,立即撤離!】
分形意識體的“目光”瞬間穿透虛空,鎖定了那三個不知從何處悄然浮現的、如同扭曲十字架般的漆黑身影。它們散發著比“低語者”和“收割者”更加冰冷、更加純粹的“清除”意誌,甫一出現,便以一種完美的三角陣型,封死了方舟靠近信標的所有角度,強大的規則壓製力場如同無形的巨網,當頭罩下!
87的死亡率,在這一刻,化為了冰冷的現實。
是聽從“守鑰人”的建議,放棄這近在咫尺的遺產,在“巡遊者”的圍剿下嘗試渺茫的生機?
還是……賭上一切,在三位“靜默型”巡遊者的封鎖下,強行接觸信標?
分形意識體沒有任何猶豫。
方舟表麵的混沌光芒,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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