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全域通緝令”如同無形的枷鎖,沉甸甸地壓在星語剛剛重新整合的意識之上。這不是追捕,而是宣告——宣告她在“守墓人”網絡的內部,已從“待觀察對象”升格為“必須清除的汙染源”。每一個鎖鏈節點、每一道規則脈絡,都可能成為監視她的眼睛,禁錮她的牢籠,或終結她的武器。
外部的“清理者”威脅並未遠去,那秩序觸須帶來的冰冷壓力如芒在背。此刻,她腹背受敵,藏身之處即是獵場。
然而,極致的壓力並未帶來慌亂,反而讓星語的思維如被淬煉的寒冰,越發剔透、銳利。探針意識體帶回來的曆史真相碎片,與眼前的絕境相互映照,在她心中拚湊出一幅更加清晰、也更加殘酷的圖景。
“背叛”的汙名,“清洗”的殘酷,“守墓人”的警惕與敵意……所有針對“織星者”譜係的排斥與追殺,其根源都指向那場古老的內部分裂與陰謀。
但曆史由勝利者書寫。通緝令中所謂的“潛在高風險汙染源”,或許指的正是“織星者”一係當年主張接觸、研究前紀元遺產的“異端”思想,以及他們可能留下的、不被“守墓人”保守派認可的“危險”造物——比如,她體內的“概念奇點”。
諷刺的是,這被“守墓人”視為汙染源的力量,如今卻成了她在這片敵意網絡中唯一能夠依仗、並賴以偽裝和生存的根基。
“核心禁區……”星語的意識順著鎖鏈網絡的規則脈絡,感知著通緝令中特彆提及的那個方向——網絡的最深處,封印力量最強,同時也是“守墓人”監控最嚴密、最不鼓勵任何存在靠近的區域。那裡禁錮著連“守墓人”都視為巨大威脅的“東西”,很可能就是那個不斷傳來不祥悸動的“核心封印物”。
對“守墓人”而言,那裡是絕對的禁忌。
但對星語而言,這禁忌本身,可能蘊含著唯一的生路,甚至是……答案。
道理很簡單:最危險的地方,往往監控邏輯也最僵化。“守墓人”絕不會想到,一個被自己全網通緝的“汙染源”,竟然敢主動靠近他們自己都嚴加防備的終極禁區。同時,禁區附近強烈的封印力量和混亂的規則乾擾源於封印物的不穩定),也可能為她提供絕佳的藏身之處和乾擾屏障,阻礙“守墓人”的精確鎖定和“清理者”的秩序侵蝕。
更重要的是,如果“核心封印物”真的與“織星者”當年的主張或研究有關甚至可能就是他們試圖接觸或研究的對象之一),那麼靠近它,或許能揭示更多被掩埋的真相,甚至可能……找到某種“認同”或“共鳴”。
這是一場以生命為籌碼的豪賭,賭注是那微乎其微的、在雙重絕境中撕開一道裂縫的可能性。
沒有時間猶豫。通緝令既下,“守墓人”網絡的搜捕會迅速係統化。她必須搶在包圍圈徹底合攏之前,移動到更有利或者說,更危險)的位置。
星語開始行動。她不再嘗試深度隱匿或完全模仿鎖鏈網絡的背景波動——那在針對性通緝令麵前效果已大打折扣。相反,她采取了一種更加激進、也更加巧妙的策略:主動汙染,製造混亂。
她不再完全壓抑“概念奇點”那混沌、超越的特性,而是開始極其微量、極其分散地釋放其力量,不是攻擊,而是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嘗試對周邊鎖鏈網絡的局部規則結構進行最微小的、非破壞性的“染色”和“擾動”。
這種“染色”並非改變鎖鏈的禁錮本質,而是在其規則信息流中,注入一點點難以察覺的、屬於她的“存在印記”和奇點的混沌“噪音”。其目的,是乾擾“守墓人”網絡對她精確位置的判定,讓其掃描係統接收到相互矛盾、模糊不清的反饋,仿佛“汙染源”的特征在整個區域的多個點同時微弱地閃爍,無法精確定位。
同時,她開始小心翼翼地利用自己對網絡局部的微弱影響力,以及奇點力量對規則的一絲“定義”潛力,嘗試引導那些因“核心封印物”悸動而產生的、紊亂的網絡能量流。她無法控製這些亂流,但可以像扳道工一樣,對其施加極其細微的偏向,讓它們更“自然”地衝刷、覆蓋掉自己移動時可能留下的規則痕跡,並進一步加劇局部區域的規則不穩定性,為掃描增加難度。
她的移動方向,堅定不移地指向網絡深處,那悸動傳來的源頭——核心禁區。
沿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守墓人”網絡的反應。通緝令下達後,網絡的“氣氛”變得肅殺而緊張。規則脈絡中流淌的能量帶上了一絲審視與過濾的意味。一些關鍵節點和通道口,隱約有更加凝練、更具攻擊性的禁錮符文在虛空中隱現,如同暗處的捕獸夾。
星語如同在遍布感應器和自動武器的走廊中潛行的幽靈,每一步都需計算到極致。她避開那些明顯被加強監控的主乾道,專挑規則結構相對複雜、能量流紊亂的次級脈絡或破損區域穿行。她將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移動時幾乎不引發任何額外的規則漣漪,完全依靠對網絡能量脈動的預判和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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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次,她幾乎與巡邏式的深層掃描擦肩而過,冰冷的審查意誌掠過她藏身的節點,引起她意識核心的陣陣刺痛。還有一次,她觸發了一個未被探針意識體記錄過的、隱蔽的警戒符文,符文瞬間亮起,眼看就要發出警報!千鈞一發之際,星語強行調動奇點力量,不是去破壞符文,而是模擬了附近因封印物悸動而產生的一次劇烈能量湍流的規則特征,將其“嫁接”到警戒符文的感應回路上,讓符文誤判為自然擾動,警報最終未能發出,但她消耗巨大。
隨著不斷深入,環境也發生了顯著變化。
鎖鏈網絡的規則結構變得更加古老、厚重,那些構成網絡的鎖鏈本體變得更加粗大,表麵銘刻的符文也越發繁複、深邃,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禁錮力量。空間的“密度”仿佛在增加,規則脈絡變得粘稠,移動的阻力越來越大。空氣中彌漫的“悲傷”與“憤怒”意蘊也更加濃鬱,幾乎化為實質的壓力,不斷衝擊著星語的心智壁壘。那是來自“核心封印物”的情緒輻射。
與此同時,她也看到了更多觸目驚心的景象:
大片大片被某種強大力量永久性“靜滯”的網絡區域,鎖鏈和符文凝固在崩壞的前一刻,時間在那裡失去了意義。
一些鎖鏈上殘留著巨大的、仿佛被巨獸撕咬或某種爆炸轟擊的創傷痕跡,即使曆經無數歲月,傷痕處依舊散發著危險的不穩定規則輻射。
她還“看”到了一些被鎖鏈層層纏繞、徹底封死的通道入口,入口附近殘留的規則印記顯示,它們曾通往網絡之外,或許是通往“搖籃”內部,或許是通往其他封印殘區,但現在都被永久封閉,封條上閃爍著最高級彆的警告符文。
這一切,都無聲地訴說著這片封印之地曾經曆過的激烈衝突、慘烈犧牲,以及“守墓人”一係那種近乎偏執的、不惜一切代價的隔絕決心。
星語的內心越發沉重。她逐漸理解,“守墓人”對“織星者”的敵意與恐懼,或許並非全無道理。從這些遺跡來看,當年那場衝突的激烈程度,以及可能造成的破壞與風險,遠超她的想象。
終於,在經曆了漫長而驚險的跋涉後,她抵達了核心禁區的邊緣。
眼前並非實體的牆壁或大門,而是一片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規則的絕對扭曲區。
以某條無形的界限為分野,外側是尚且有序儘管古老厚重)的鎖鏈網絡,內側則是一片光怪陸離、仿佛所有物理和邏輯法則都徹底失效的混沌疆域。空間的色彩在這裡瘋狂流轉、混合、爆炸;時間流斷裂成無數碎片,像破碎的鏡子一樣倒映著不同時刻的影像;巨大的、由純粹負麵情緒和破碎規則凝結成的暗紫色風暴在其中永恒呼嘯;而在那風暴的最中心,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無比龐大的、難以名狀的陰影輪廓,被無數最粗大、最複雜的鎖鏈貫穿、纏繞、死死禁錮著——那便是“核心封印物”!
僅僅是在邊緣感知,那封印物散發出的氣息,就足以讓星語的意識戰栗。那是一種超越了善惡、超越了理解的存在性壓迫,混合著極致的悲傷、無儘的憤怒、以及一種對“一切”的、空洞而可怕的饑渴。
而在禁區邊緣,鎖鏈網絡的規則結構也達到了複雜與嚴密的頂峰。無數重疊加的禁錮力場、感應符文、自動反擊機製層層嵌套,構成了一個近乎完美的防禦圈。這裡的“守墓人”監控,不再僅僅是掃描,而是一種全方位的、無死角的規則鎮壓領域。任何未經許可的存在試圖靠近,都會瞬間觸發連鎖反應,遭受毀滅性打擊。
通緝令的感知在這裡達到了頂峰。星語能感覺到,自己的“汙染源”特征,如同黑暗中的火炬,正被這個領域的邊緣防禦機製反複“擦拭”和“確認”。再靠近一步,警報必然拉響,鎮壓即刻降臨。
她停在了臨界點上,如同站在懸崖邊,凝視著下方那吞噬一切的深淵,以及深淵中那個被重重鎖鏈束縛的、可怖的存在。
這裡就是儘頭了嗎?
被內外敵人逼迫至此,卻發現自己連踏入真正險地的資格都沒有?
然而,就在星語心中泛起一絲冰冷的絕望時,異變突生!
不是來自“守墓人”的防禦機製,也不是來自“清理者”的秩序觸須。
而是源自她意識最深處,那與“概念奇點”和“織星者”傳承核心緊密相連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