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嘩然聲裡，王瘸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那張刻滿了歲月痕跡的臉上，淚水順著溝壑流淌。
渾濁的老眼裡倒映著眾人古怪的臉色。
“不就是幾十塊錢麼，至於嗎？”
其中一個衝在最前麵的年輕人小聲嘟囔著往後倒退。
“哎呀，算了算了，老人家，你快起來吧，錢我幫你付了，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可以向你們村上說嘛！”
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兩百塊錢遞給王瘸子。
還有人在一旁譏諷。
“美女，你這錢拿給他有什麼用啊，他吃喝嫖賭兩天就沒了，這種人就是沒皮沒臉，為了個雞蛋灌餅都能下跪，算了吧！”
“就是，彆給他，浪費錢，這老東西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剛才吃餅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現在東窗事發了知道下跪，知道後悔了。”
這些話語讓王瘸子根本喘不過氣來，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那紅彤彤的鈔票在他的眼裡暈染開來。
好似一把帶血的尖刀，又像是一雙冒著紅光的眼睛。
他驚叫著把錢推開，大喊著：“我有錢，我不是窮光蛋！”
然後在眾人的驚呼聲裡拉著王誌剛的胳膊。
“錢我不要了，餅我也沒吃你的，放我走行嗎？！”
王誌剛高高的舉起雙手來，脖子微微向後仰，好似生怕碰著王瘸子一樣。
他語氣裡帶著些許無奈。
“叔，那錢不是要不要的問題，是你還差我錢呢，更何況我也沒攔著你啊！”
王瘸子愣住了。
明明是他被這兩兄弟欺負，怎麼到頭來成了他的不是了？
王誌遠也在一旁附和。
“算了算了，你走吧，都是鄉裡鄉親的，鬨成這樣也不好看，就當是請你吃了，你彆在這裡無理取鬨了。”
“無理取鬨？”
王瘸子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
“怎麼成我無理取鬨了？誌剛，誌遠，你們……你們到底要乾啥呀？！”
他腦袋逐漸埋了下去，像是渾身上下的力氣被抽乾了一樣，拉著王誌剛的衣服，跪倒在他身前，無聲的抽泣了起來。
“我……我真的隻買了一個餅，一口都沒有來得及吃啊，你們為什麼要說我買了三個？又憑啥說我無理取鬨啊，我真的沒有啊！”
“為啥？”
王誌剛嘴角難以察覺的微微上揚，彎腰去扶他。
在眾人的議論聲裡，用隻有王瘸子能夠聽得見的聲音說到：“你是小王莊的人，現在跑來清水村乾活，你說為啥？”
說完，在王瘸子難以置信的眼神裡，重新直起了腰來。
“行了行了，彆鬨了，這樣不好看，叔，你不要臉就算了，我還要做生意呢，家裡就指著我們兄弟倆掙錢，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行不，趕緊走吧！”
在這一刻，王瘸子腦子裡嗡的一聲。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麵色好似死灰。
身體像是灌了鉛一般的動彈不得。
就這樣寂靜的跪在原地。
任由老淚流淌。
周遭的人聲越來越多，指責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多，這些聲音如同潮水一般，從四麵八方湧來，灌入他的鼻子嘴巴和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