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監獄出來的人,很難去重新回歸社會,因為在裡麵待的時間長了,他們基本上和社會脫離軌道了。
這句話,張崇邦以前知道。
但他卻從未想過,有一天他也會有這種感覺。
按照以往的記憶從赤柱坐巴士離開,可無論是車上乘客的衣服,手上拿的通訊設備。
還是下車後出現在自己眼裡的商業綜合體,乾淨的沒有矮騾子的街道,都讓他覺得陌生。
他不知道,這短短幾年時間裡,港島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他知道,自己就好像一個鄉巴佬一樣,和這個城市格格不入。
張崇邦不知道該抱怨還是該乾嘛,他隻是沉默的帶著那些並不重的行李,向著自己家裡走去。
看著那並不陌生的房門,但張崇邦卻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去打開。
站在門前許久,還是樓道裡傳來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
“我回來了。”
勉強笑了笑,張崇邦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看著空無一人的房子,和那些被防塵布遮擋好的各種家具,張崇邦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後,就像沒看見那上麵的灰塵一樣,直接坐在了沒有拉開防塵布的沙發上。
沒有感慨,也沒有脆弱的流淚。
他就這麼坐在上麵,像個疲憊不堪的回鄉旅客一樣,不自覺就閉上了眼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他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太陽已經落山了。
就這麼側躺在沙發上的防塵布上,一身臟兮兮的,看著就像個乞丐一樣。
張崇邦也沒有在意,隻是默默的去往浴室洗漱了一番,再從行李袋裡拿出乾淨但破舊的衣服。
家裡麵還放在外麵的衣服已經發黴了。
哪怕藍可盈離開的時候,幫他封存好了所有的衣服,他也不想去打開。
就像是選擇性的忽略了一樣,張崇邦就這麼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隨便在外麵找了點兒吃的,沒有目的的在街上四處遊蕩著。
但不知不覺間,他就走到了一個小區的外麵。
這是那個,叫馬軍的人交給他的地址,他記得很清楚,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過來。
張崇邦想起了之前藍可盈帶馬軍來見他時說的話——如果有需要,可以來找他。
那個時候,他想過要報複馬軍,想過要報複藍可盈。
但終究,他還是放下了。
不是什麼悟透了,放下了,隻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而已。
哪怕他想報複,也會在馬軍背後,那股龐大的勢力下被碾成碎渣。
而且……
張崇邦遠遠的看著正從小區裡麵出來,大著肚子的藍可盈,以及小心翼翼,一臉溫柔的馬軍兩人,心裡一下子浮現了一股自嘲的感覺。
他現在,好像一條望著彆人美好生活的狗啊!
“啪嗒。”
“嘶,呼!”
吐出一口煙霧,張崇邦的表情逐漸變得平靜下來。
他想了很多,曾經邱剛敖他們在庭審上的正氣凜然,後來他在審判席上的絕望,那幾通電話,那個被他錄下來存放好的錄音帶。
以及在赤柱裡,被自己親手抓捕的犯人毀容時,想死的邱剛敖臉上的疤。
設身處地的經曆了一次之後,他才知道曾經的自己有多麼的可笑。
而且現在,他得乾正事兒了!
猛抽了一大口,張崇邦扔下煙頭,用鞋底碾了碾,轉身向著馬軍兩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張崇邦的臉上不自覺露出了一抹獰笑,原本有些佝僂的背,也慢慢的挺直了。
已經見到了自己最想見到的人了,那麼,十六夫人,你準備好了嗎?
……
“咦,他笑的好傻。”
藍可盈看著街道上正在進行表演的街頭藝人,整個人都洋溢著開心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