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破敗的屋內隻剩下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老村長粗重如風箱的喘息。
他死死盯著血淵所在的角落,那雙蒼老渾濁的眼睛裡,恐懼如同沸騰的油,幾乎要溢出來。
他身後那幾個舉著火把的青壯雖不明所以,但也被村長的異狀和驟然降臨的冰冷氣氛駭住,下意識地又往後縮了半步,手中的簡陋武器攥得更緊,指節發白。
沒有質問,沒有斥罵,隻有一種無聲的、令人窒息的排斥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仿佛那個角落裡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隨時會擇人而噬的妖魔。
裴沐言麵上溫和依舊。
他不動聲色地挪了半步,身形再次巧妙地擋住血淵大半邊身影,溫聲開口,試圖打破這凝固的僵局:
“老丈……”
“滾!”
老村長被他的聲音刺激到了,喉嚨裡終於擠出乾澀嘶啞的一個字,帶著濃重的顫音。
他死死拽住旁邊一個青壯的胳膊,從這片黑暗的陰影裡汲取支撐自己站立的力氣,布滿皺紋的臉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
眼神卻直勾勾地鎖定著裴沐言身後的那片陰影,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你們走!天一亮就走!離開枯榮村!”
不再是商議,而是斬釘截鐵的驅逐。
那“遊學士子”的身份,連同那點碎銀帶來的好感,在這非人異瞳的一瞥之下,瞬間支離破碎。
剩下的隻有避之唯恐不及的驚駭。
村長猛地拉過旁邊一人手中的火把,仿佛那跳動的火焰能驅散心底最深沉的寒意,
他幾乎是半拖著那個不明所以的青壯,轉身就往外疾走,腳步踉蹌倉皇,好似背後有什麼致命的東西在追趕。
另外幾個村民見狀,哪裡還敢停留,也跟著慌亂地掉頭就跑,隻留下幾支被慌亂遺落在地的鬆明火把,
在門外的泥地上孤獨地燃燒著,映照著屋內眾人異常難看的臉色和門外迅速消失的驚恐背影。
門內,是一片壓抑的寂靜。
篝火的微光在眾人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
魏星洛嘴邊的笑容徹底消失,桃花眼裡沒有了平日的漫不經心,隻剩下一片冰冷。
“嗬嗬……”他輕笑一聲,打破沉默,那笑聲裡卻沒有任何笑意,反而充滿了冷嘲,“倒省了我們去解釋的功夫了。”
秦乾宇狠狠一拳砸在旁邊本就搖搖欲墜的土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混蛋!小師妹剛剛才幫他們擋了災!”
閻初安臉上沒了血色,小聲嘟囔:
“這……這算什麼嘛……”
季灼墨麵無表情,隻是指節微微收緊。
顧蘇璽默然蹲下身,繼續檢查地上那灘怪物留下的黑色黏液,仿佛這令人心寒的插曲與他無關,但他的動作比之前更用力了幾分。
裴沐言緩緩轉過身,目光複雜地落在血淵身上。
血淵依舊隱在鬥篷的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剛才那幾乎實質化的恐懼和驅逐並非針對她。
過了片刻,兜帽下才傳出她平靜到沒有任何波瀾的聲音:
“我的眼睛……很嚇人嗎?”
這句話問得平淡,卻像一根細針,猛地刺在所有人心上。
裴沐言眼中痛色一閃而過,他上前一步,想要說些什麼。
血淵緊接著說道“可我覺得很帥啊……”
他們根本不懂銀發紅眸的權威好吧,真是沒品。
暗自心疼的師兄們……?
“豈有此理!”秦乾宇還是忍不住低吼出來,“簡直愚不可及!”
即使小師妹不在意,但他們在意啊!!!
魏星洛黑紅燭瞳裡帶著冷意:
“過河拆橋,不外如是。”
閻初安氣得跺腳:
“他們憑什麼害怕小師妹……”
“好了。”
裴沐言出聲製止,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他們見識有限,驟逢大變,心生恐懼,遷怒於無法理解之事,也是常情。
我們不必與之計較。”
話雖如此,但被如此對待,心中難免憋悶。
血淵輕聲開口,聲音透過兜帽傳出,聽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