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徹底籠罩了清河鎮口。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腐臭味,以及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
橫七豎八躺倒在地的鎮民們,在季灼墨那灌注了幽冥之力的簫聲鎮壓下,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如同沉睡。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絕非沉睡。
裴沐言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搭在一個中年男子的頸側。觸手一片冰冷僵硬,幾乎感覺不到脈搏的跳動。
他翻開男子的眼皮,瞳孔渙散,蒙著一層渾濁的灰翳,深處卻隱隱殘留著一絲詭異的赤紅。
“氣息微弱,生機……幾乎斷絕。”裴沐言的聲音沉重,
“但體內那股魔氣……還在緩慢侵蝕。”
顧蘇璽檢查了另一個青年,臉色難看:
“五臟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爛跡象,像是死了好幾天……可他們剛才還在動!”
秦乾宇用劍鞘小心撥開一個孩童的衣領,露出脖頸處一片蔓延的、蛛網般的青黑色血管,他猛地收回手,喉頭滾動:
“這……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魏星洛沉默地用特製的銀針探入一名老者體內,取出時,針尖已變得烏黑。
“魔氣已深入骨髓,與殘存的生機詭異交織……難以剝離。”
血淵站在原地,蒙眼的鮫綃微微轉向地上那些“人”。
她的感知比任何人都清晰。
在她“眼中”,這些鎮民的身體如同破敗的燈籠,內裡早已被漆黑的、粘稠的魔氣蛀空,
隻餘一絲微弱的、屬於人類生魂的殘火,被強行禁錮在腐朽的軀殼內,承受著無儘的痛苦與折磨,卻無法解脫。
“一部分……已是活屍。
魔氣徹底占據了主導,僅憑一絲殘魂吊著軀殼行動。”
她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波瀾,卻道出了最殘酷的事實,
“另一部分……感染稍淺,但魔氣已紮根,正在快速轉化。
救不了。”
救不了。
三個字,化作冰冷的鐵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燕翎癱坐在不遠處,聽著這些話,渾身發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
活屍?轉化?這些都是他燕國的子民啊!
“那……那怎麼辦?”
閻初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就……就這樣放著?他們會不會再……”
他的話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
這些“東西”現在安靜,是因為季灼墨的簫聲強行壓製。
一旦壓製解除,或者魔氣進一步侵蝕,他們會再次變成隻知道殺戮和傳播瘟疫的怪物!
“不能殺。”
裴沐言緩緩站起身,聲音沙啞卻堅定,
“他們……曾經是人。
即便如今……也尚存一絲人性未泯。
濫殺百姓,天道不容,法則反噬,我們承受不起。”
他看了一眼秦乾宇方才被反噬、此刻仍有些發黑的手腕。
秦乾宇沉默地握緊了拳。
“也不能燒,不能毀。”
魏星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動靜太大,極易引來更多麻煩,而且……於心何忍?”
他看著地上那個嘴角還殘留著涎液的孩子,桃花眼裡第一次沒了笑意,隻剩下深深的無力。
毀屍滅跡,對於這些曾經鮮活的生命,是一種褻瀆。
更何況,誰又能保證,焚燒這些被詭異魔氣侵染的屍體,不會產生更可怕的後果?
一時間,眾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
救,無能為力。
殺,天理難容,法則反噬。
放,後患無窮。
藏,無處可藏。
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無力感扼住了每個人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