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前,女子盛裝錦服,雲鬢疊翠,仿佛一幅被精雕細琢過的畫作。
往日那雙怯弱似小鹿般的眼眸,此刻幽沉深邃,宛如一汪不可見底的古井。
“公主,時辰快到了,我們出去吧!”
身後的宮女陪著十二萬分小心,低聲提醒。
明明是從小伺候大的主子,可為什麼自許嫁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一般。
孤僻,陰冷,陌生的讓她害怕。
“不急!”
靜和公主側頭瞥了眼門口,語氣平淡無波,“添妝的人還沒來,再等等。”
“可是——”
宮女欲言又止。
“你是想說,我人緣差,無人會來送行嗎?”
靜和公主靠向椅背,透過銅鏡,審視的看著她。
宮女嚇的一個激靈,連忙跪下請罪,“奴婢不敢。”
主子平日裡的確沒什麼朋友,除了和太子妃關係近一些,便是連自己的姐姐榮華公主,也甚少交流。
可這並非最重要的。
關鍵是,這是兩國聯姻,誤不得啊!
皇上和眾臣,以及大魏迎親隊伍可都在外麵等著呢。
靜和公主輕哼一聲,倒是多了幾分少女特有的驕縱,“知道你是無意的,我不殺你,自己去領二十板子吧!”
這些宮人仗著有點苦勞,愈發不知禮數了。
宮女臉色劇變,“公主——”
自己是要陪嫁的,馬上都要出發了,如何能挨板子?
“大婚之日見血,你不怕不吉利麼?”
聲到人至。
蘇傾暖提起裙擺,不疾不徐的跨入門檻。
冷淡的聲調雖沒有多少溫度,卻讓在場的宮女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她們公主自小乖巧懂事,從未有過胡鬨的時候。
卻不知這兩日為何,喜怒無常不說,還動輒便要懲罰宮人。
隻希望太子妃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替她們勸勸吧!
好歹先把婚禮完成才是。
看到來人,靜和公主神色一斂,板著臉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自她請嫁過後,她果真一次都沒有登門。
往日交情,說斷就斷。
“我是你皇嫂。”
蘇傾暖將添妝匣子遞給宮人,心平氣和開口,“有送你出嫁的義務,怎會不來?”
公和私,她還是分得清的。
“你是在怨我了?”
靜和微微抬起臉龐,有些不服氣,“我是大楚公主,為國聯姻,天經地義,你憑何怨我?”
蘇傾暖覺得滑稽,“我怨你做什麼?”
“這是你自己的事,我無權乾預。”
曾經無非也是心疼她遠嫁,但她既主動選擇了這條路,她隻有尊重。
怪怨生氣什麼的,犯不著。
靜和公主沉默片刻,沉聲吩咐,“你們先出去。”
幾名宮女遲疑。
時間不趕趟了啊,我的公主!
再耽擱下去,吉時都要誤了。
“我說出去,你們聽不懂嗎?”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厲。
眾宮人嬤嬤一凜,隻得磨磨蹭蹭的退了下去。
窗外人影微動。
“退遠些!”
靜和不耐煩了。
腳步聲微微一頓,然後漸漸遠去。
蘇傾暖抬眼,透過窗戶看過去,便見外麵那道如幽靈般的人影,果然不見了。
靜和沒好氣,“那是你帶來的護衛?”
“嗯!”
蘇傾暖隨口解釋,“新來的,還不大懂規矩。”
協商的結果就是,初淩波最終讓步,同意除去雲頊的易容,改為扮作她的護衛,名曰貼身保護,實為監視。
靜和自然沒心思在這個時候,去追究一個新來護衛是否遵守宮規。
“你可知道,大魏啟王,其實就是魏皇。”
說完這句,她彆有深意的看向蘇傾暖。
“知道。”
雲頊早就告訴她了。
魏皇和啟王一母同胞,感情深厚,不分彼此。
魏國內亂剛剛平定,局勢並不算太穩,但魏皇竟然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宮,還以啟王的名義,來了大楚。
至於啟王,自然是留在大魏,代為監國。
也就是說,二人彼此互換了身份。
“魏皇這一招,是打算以啟王為餌,引出國內反叛勢力,繼而內外合兵,一舉肅清。”
“當然,對於啟王,他也不是完全放心,所以留了白羽衛作為監視。”
隻要白羽衛的首領白慕在他身邊,白羽衛就死心塌地效忠於他。
“所以呢?”
蘇傾暖目光不覺帶了些審視,“這麼執著於嫁去魏國,你想要做什麼?”
她說的這些事,她並不陌生。
但她一時還猜不透,這和靜和的選擇,有什麼關係。
靜和眼眸垂下,剛要說什麼,不想神情忽而變得痛苦起來,還下意識用手捂住了左側肩膀。
整個人,搖搖欲墜。
“你怎麼了?”
蘇傾暖連忙扶住她。
“沒什麼!”
靜和公主咬著嘴唇,勉強笑道,“不過是受了點傷而已。”
見她不似作偽,蘇傾暖眉頭微皺,“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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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小心翼翼將她繁瑣的禮服褪到了臂彎處。
纖弱小巧的肩膀之上,一道幾欲結痂的刀痕,自鎖骨而起,一直蔓延到後肩處。
猙獰可怕,宛若一條醜陋的蜈蚣。
“誰乾的?”
她的聲音有些沉。
一個與世無爭的公主,況又許了魏國,誰會在這個時候來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