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鞭炮屑把門口鋪成了紅毯,林英子的回門宴正式開場。
因為賓客很多,一共二十桌,一所院子是坐不下的。
所以,後院英子家擺的是女桌,而前院是英子二叔家,專門擺男桌。
後院裡。
女客們踩著高跟鞋,踏著滿地猩紅扭捏入座。
而林家姐妹花的出現,則讓人們眼前一亮,尤其是林彩霞的時髦靚麗,使得宴席增色不少。
林彩霞出手很闊綽,雖然之前英子婚禮時,母親已經上過禮金,這次她還是單獨上了一千塊。
登記禮單的人們眼前一亮,這一千塊,在一溜溜一百、甚至五十的禮金裡顯得格外耀眼。
女客第一桌,新娘林英子是主座——應著英子的強烈要求,石榴和彩霞坐在了她的身邊。
第二桌,城裡大姑是主座,然後是理發的二嬸,遠房的姑奶,還有林家灣的這些嬸子、嫂子們,隻要拿了禮金的統統都要入座,以及大半個林家灣的孩子們,一連擺了十四桌。
但英子母親以及她那邊的親戚,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女客們染了鳳仙花的指甲在一次性杯盞間起落,席間也有好事的人們提起來,聊一聊英子媽這個命苦的女人。
苦楝樹總算開朵像樣的花——如今她的女兒苦儘甘來,總算過上好日子了……
——
前院裡。
男客第一桌,新婿裴嘉鬆是當之無愧的主座。
一瓶瓶白酒早就排列整齊,等待著宴席開啟。
中原人好酒,男人們尤其好酒。
琥珀色液體漫過杯沿,酒精在喉管燒出蜿蜒的礦道,中原男兒的血脈裡淌著千年陳釀的黃河泥漿。
酒桌上親不親,就看酒量深不深。
八仙桌上的酒局就是個微型社會,杯盞相碰間,宗族根係、人情走向,就在那股辛辣裡沸騰……
隨著八個涼菜上桌,新郎裴嘉鬆開始在男桌輪番敬酒。
安子和裴嘉楠隨行守護,就像左右兩大護法,應對著這場硬仗。
雖然裴嘉鬆圓滑世故,能說會道,但林家灣的男人們哪能輕易放過他。
何況第一圈酒不準替代,新郎是不得不喝的。
裴嘉楠又是個實在孩子,隻會跟在後麵倒酒,而且是老老實實的倒酒。
彆人說,滿上,滿上,他就真的把哥哥的酒杯倒的滿溢出來……
裴嘉鬆無奈的看了看實誠的弟弟,也隻能一飲而儘。
一圈酒輪番敬下來,酒量極佳的裴嘉鬆已經醉了三分。
但他的頭腦還十分清醒。
然而,真正的廝殺此時才剛剛開始。
有了酒菜墊底,酒桌上的男人說話聲音逐漸大了起來,葷話玩笑也開了起來。
陸續有人來找新郎劃拳猜枚,這可比剛才那輪敬酒厲害多了。
遇到一些劃拳厲害的,連輸幾局,連喝幾杯,裴嘉鬆的也招架不住。
好在,有安子。
他不但酒量好,口條也好。
劃拳猜枚不在話下,敬酒詞也是一套一套,不帶重樣兒的。
很快,他就反客為主,像條泥鰍般遊走在條凳之間,青瓷酒壺在他指間翻出蓮花,勸酒詞裹著煙圈往人鼻孔裡鑽。
“二叔這盅得見底,您可是河堤新栽的垂柳——來年發大水,全指望您鎮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