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數月的城鄉線路甫一開通,車廂便塞滿攢了半年的閒話。
中巴車裡沒有空調,隻有敞開的車窗。
熱浪混著旱煙與汗酸味兒,在逼仄的空間裡發酵成渾濁的河流。
可這絲毫不能減退人們的熱情,三鄉五村的人終於湊到一起,熱切的交流著最新的八卦消息。
其中,李淑珍的死,成了大家最關切的談資。
“哎,淑珍沒福氣啊,剛從媳婦熬成婆,眼看要享福了,該抱孫子了,人沒了……”
“也行了,夠有福氣了,她的病拖了那麼久,花了那麼多錢,要是換成咱,隻有等死的份兒,誰舍得給你花錢治病。”
“那倒也是,還是人家男人能掙錢啊。”
“人家兒子也掙錢,都是有本事的人。再說,兒媳婦也孝順,彆看才結婚,這兩年都是兒媳婦照顧的,聽說照顧的可好了,沒受什麼罪。”
“切,你知道啥?那是之前,年後不是有非典麼,她去醫院檢查,結果發燒了,就被關在醫院裡等死,根本沒人照顧的。”
“啊?兒子和媳婦都不在身邊?”
“那可不,不讓探視,不許陪護的,聽說直到最後也沒見上男人一麵,兩個兒子也沒在跟前,消了毒就直接火化了。”
“不是吧?就直接給燒了?”
“是啊,非典啊,傳染啊。”
“她不是癌症嗎?怎麼成非典了?確診了嗎?”
“這個不清楚,反正她發燒了,那個醫院又有非典病人。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吧,就這裴家都沒人敢去了,他們也不咋串門了,怕人膈應……”
“不至於……”
“怎麼不至於,到現在還沒入土為安,骨灰盒還在家裡供著呢,還沒辦喪事……”
“快了,這都放開了,車站都不怎麼查了。”
“誰說的,火車站還查,隻是沒那麼嚴了,量體溫就行了。”
“哎,都是命,你說她要再晚幾天走,不是也能熱熱鬨鬨的辦了後事?這弄的不明不白,冷冷清清的。”
“是啊,都是命。其實說到底,還是林家那事鬨的。要不是有她兒子那檔子事,她根本就不能得這癌症。有人說是報應,是林家三姑娘來索命啦……”
“噓,彆亂說……”
“沒亂說,實話啊。這下好了,一命抵一命,兩家可算扯平了。”
這時,有人咳嗽幾聲,朝車後看了看。
“咳咳,彆喳喳了,林家小閨女在後麵坐著呢……”
原來石榴上車比較早,又是坐在最後排的,有些人不知道她在車上。
那幾人的聲音立馬低了下來。
“啊?高中也放假了嗎?”
“是啊,這不是要高考了麼。”
“高考?就是考大學啊?那怎麼還放假了?”
“人家石榴讀高二,高三才高考,你家沒高中生,真是啥也不明白。”
“那……真是不明白,我家那倆沒出息的小崽子,初中都沒讀完。對了,裴家小兒子要高考不?我看他前幾天都在家了,好像一直沒出門。”
“他也高二,明年才考。”
“哦,那就好,要不然他媽這一出事,還不得給他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