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裴嘉楠。
原來大家把萬雁鳴送到醫院之後,英子就先離開了。
一是怕彩雲姐著急,要給大姐帶個消息,二是她要回家照顧孩子。
英子回家之後,裴嘉楠也就知道了萬雁鳴住院的消息。
他猜到這個暑假,萬雁鳴肯定會回來,卻沒想到這麼快,更沒想到他剛回來就住了醫院……
他知道安子和哥哥昨晚出去喝酒了,還喝的酩酊大醉,原來是和萬雁鳴一起喝的。
印象中,那個健壯如牛的萬雁鳴身體特彆結實……怎麼會?
他仔細詢問了三人醉酒的始末,心中便有了模糊的拚圖:石榴和萬雁鳴必然已經見過,甚至……去過萬家。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才讓萬雁鳴如此借酒澆愁,釀成這場意外?
難道是石榴拒絕他了?
裴嘉楠心頭湧出一股強烈的好奇。
原本在親緣鑒定的結果出來之前,他是不準備再見石榴的,但此時他還是忍不住想去醫院看看。
是對萬雁鳴的關心,是三年之約的羈絆,還是心底那份難以割舍的牽掛?
裴嘉楠自己也說不清。
他提著一袋水果,腳步有些滯重地踏入醫院走廊。
熟悉又刺鼻的消毒水氣味猛地鑽進鼻腔,瞬間將他拖拽回那些不願回想的片段:
那年冬天,煤氣中毒的石榴躺在病床上吸氧,麵色蒼白;那個夏天,骨瘦如柴的母親在病床上無力的喘息……
記憶的碎片帶著寒意,讓他一陣恍惚。
就在他整理好情緒,想要推門而入的時候,正好聽到安子和石榴在聊感情的事。
他心口猛地一縮,呼吸窒住,幾乎是本能地向後急退一步,將自己藏進走廊的陰影裡……
——
門內,石榴的目光從那道一閃而逝的陰影上收回。
那身影的輪廓,帶著一種她再熟悉不過的、浸入骨髓的憂鬱和沉靜——是裴嘉楠。
石榴知道,他也許是不好意思進來,也許是想聽到想要的答案。
自從做了親緣鑒定之後,除了估分和填報誌願的時候,兩人通了幾個電話,就再也沒有聯係過了。
她就在市裡,就在林達品牌店——裴嘉楠都知道,也知道地址,但他沒有找過石榴。
石榴知道,裴嘉楠是在等著那個“明明白白”的結果。
如果石榴沒有記錯,大約一周左右,親緣鑒定結果就該出來了。
那是她期盼的答案,也是她恐懼的深淵。
裴嘉楠說過,是兄妹,他便死心,隻做兄長;若不是呢?她該如何麵對他洶湧而來的情感?
接受?拒絕?素來果斷的石榴,第一次感到如此無措。
這些年,林裴兩家盤根錯節的恩怨情仇,像一團浸透了血淚的荊棘藤蔓,緊緊纏繞著她的心臟:
三姐彩衣慘烈自殺的身影,那個未及出世的小生命,裴母李淑珍的悲慘離世,母親與裴大山諱莫如深的過往,鬆哥與英子姐的將就婚姻,二姐與鬆哥的曖昧交情,還有她與裴嘉楠之間這剪不斷理還亂的牽扯……
每一次觸及,都讓她窒息,隻想遠遠逃離。
這份源於家族深淵的恐懼與抗拒,甚至壓倒了她對裴嘉楠本身的判斷。
她本能地逃避,卻又深知無處可逃。
抉擇的時刻,終將到來。
裴嘉楠——那個在冬日初雪中給她帶來悸動的少年,乾淨、溫暖,像雪一樣純粹。
可那終究是鴻泥雪爪,雁過無痕。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早已不是單純的喜歡與否。
這些年,因著那層血緣疑雲,他沉默守候,她亦未明確拒絕——才有了安子口中這曖昧不明的“三角”。
安子今日的逼問,不過是命運的預演。
與其等鑒定結果出來,麵對裴嘉楠可能的深情告白時再艱難拒絕,不如……
反正對石榴而言,不管鑒定結果如何,她都無法接受這團亂麻。
但有些話,是沒法當麵說的。
石榴的目光掃過安子寫滿困惑和焦躁的臉,又仿佛穿透門板,落在外麵那個無聲的身影上。
她深吸一口氣,胸口的冰涼似乎蔓延到了指尖。
一個決絕的念頭清晰起來。
“安子,”
石榴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像冰封的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