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石榴的眼裡,萬雁鳴一直像株向陽生長的樹,充滿蓬勃的生命力。
即便高中軍訓初見時,他頂著“黑道大哥”的唬人名頭,故作冷酷深沉,相處下來便發現,那不過是少年人的外殼。
內裡的他,簡單、坦蕩,有著用不完的勇氣和陽光般的快樂。
去東北之前,他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仿佛盛著整個夏天的光,除了偶爾被功課難倒皺皺眉,幾乎沒什麼真正的陰霾能長久停留。
可現在,不一樣了。
那層陽光似乎被什麼遮住,眼底沉澱了一些沉甸甸的東西。
對石榴而言,父母間經年累月的冷戰和爭吵早已將她的心磨礪得冷硬。
但萬雁鳴不同。
他曾擁有那樣令人豔羨的和美家庭,如今卻要直麵父母感情的崩塌,被迫在至親之間做選擇……
這份落差,讓她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看著他眼中那抹揮之不去的陰鬱,石榴的心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捏了一下,軟了下來。
明知自己的想法可能過於天真,她還是忍不住開口,想為他抓住點什麼:
“也許……也許趁著你生病,你爸回來看看,他們……還能有機會好好談談呢?”
石榴的聲音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萬雁鳴定定地看著她,眸子裡情緒翻湧,像深潭下的暗流。他何嘗沒有做過這樣的夢?
隻是父母之間那堵冰冷的高牆,早已不是一場病痛、一次見麵就能推倒的了。
父親回來,或許隻是將那紙冰冷的離婚協議更快地送到母親麵前。
可這樣拖著……對母親何嘗不是日複一日的煎熬?
鈍刀子割肉,更痛。
不如……
一個念頭如同破開烏雲的微光,驟然清晰。
他看著石榴眼中純粹的、不摻一絲雜質的關切,一股暖流夾雜著勇氣湧上心頭。
也許,石榴是對的。如果父親心裡對他還存著一絲憐惜,願意為他回來……
那麼,無論結局是破鏡重圓還是徹底分道揚鑣,至少,是個了斷。
一個懸在頭頂、讓人喘不過氣的問號,終於能落下句點。
“……你說的,也有道理。”
萬雁鳴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中所有的猶豫和沉重都壓下去,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平靜。
他的目光轉向床頭櫃——母親臨走時,把自己的手機留在了那裡。
“那我……給他打個電話。”
他說著,伸手拿過那隻黑色的手機,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
——
電話的忙音響了很久,久到萬雁鳴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才終於被接通。
“喂?”
那邊傳來父親明顯帶著被打擾的不耐煩,背景音有些嘈雜,
“一大早打什麼電話?”
“爸……是我。”
萬雁鳴的聲音下意識地繃緊了。
“哦……小鳴啊,”
父親的語氣緩和了一瞬,但依舊透著距離感,
“你不是回老家了嗎?”
“嗯,回來了。我媽……也回來了。”
萬雁鳴頓了頓,心一橫,
“爸,我現在……在醫院。”
“在醫院?”
父親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絲,透出些許真實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