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冷風一吹,兩人都冷靜了不少。
昏黃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長長地投在寂靜的路麵上,時而重疊,時而分離。
萬雁鳴的手垂在身側,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著。
他猶豫著想去牽石榴的手,用指尖的溫度傳遞歉意和依戀。
但剛才的“冒犯”像一道無形的屏障橫亙在中間,讓他伸出的手在半途又怯怯地縮了回來。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石榴的眼睛。
她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他。
昏黃的燈光下,他的側臉帶著顯而易見的失落和小心翼翼。
心像是被什麼輕輕刺了一下。
石榴抿了抿唇,不再猶豫,主動伸出手,堅定地握住了他微涼的手掌。
萬雁鳴一怔,詫異地看向她。
石榴沒有解釋,隻是低下頭,將半張臉更深地埋進柔軟的圍巾裡,隻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
這個動作勝過千言萬語。
她想讓他感受到掌心的溫度,想讓他明白:她的拒絕,並非不愛,更不是厭棄。
她有無法言說的陰影,有必須守護的底線,有一道暫時無法跨越的心結……
那份拒絕,源於她心底更深沉、更複雜的恐懼和堅守。
“大雁,我……”
石榴的聲音悶在圍巾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明白。”
萬雁鳴立刻打斷了她,聲音低沉而篤定。
他是真的明白。
自從和石榴在一起,母親對林家那份隱秘的關注和評價,便像細密的針,時不時通過電話線紮過來。
那些話語,大多圍繞著林家女人們“風流”的名聲打轉。
其中一句冰冷的斷言,如同淬毒的冰棱深深刺入他心底——“林家的女人都很隨便。”
那一刻,許多困惑迎刃而解。
他明白了石榴為何總帶著一份疏離的清冷,明白了她為何如此在意旁人的目光。
越是背負著這樣的家族“名聲”,她越是需要小心翼翼地守護自己的清白和尊嚴。
三姐未婚先孕的慘痛教訓就在眼前,像一盞警示燈。
她不想過早品嘗禁果,不想讓自己被貼上任何“輕浮”、“隨便”的標簽。
石榴的這份堅持和清醒,萬雁鳴不僅理解,甚至內心深處帶著一份敬佩。
那是她珍視自己、保護自己的方式,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她對抗命運陰影的武器。
何況,他們才大一,漫長的大學時光還有三年分離。
未來的人生畫卷上,更是充滿了未知的變數。
石榴的選擇,理智而長遠,他尊重,也支持。
然而,理解歸理解,那份無法紓解的渴望和隨之而來的失落感,依舊像冰冷的潮水,無聲地漫過心堤。
他太孤獨了。
無論是在喧囂的校園,還是在異鄉的深夜,那種身體和靈魂雙重意義上的孤獨感,如影隨形。
在學校,他身處熱鬨的中心,卻常常感到格格不入的孤獨。
身邊的同學,或出雙入對,或雖異地但距離不遠,周末便能相聚。
更有甚者,在藝術院校相對開放自由的風氣下,在“體驗生活”的名義下,情感關係顯得格外先鋒和多變。
他們每天浸泡在大量的影像裡——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冷峻,法國新浪潮的叛逆,好萊塢的夢幻……
那些大銀幕上纏綿悱惻、甚至大膽露骨的愛欲場景,像無聲的誘惑。
每當看到那些畫麵,萬雁鳴的身體和心靈,唯一能投射的對象,隻有遠在南方的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