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石榴和大雁依舊回到了311房間。
空氣像是被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壓著，了無睡意。
離彆，就橫在明天。
年關將近，又曆經這一場驚心動魄的風波，趙總心急火燎地催趙小健回去。
而裴嘉楠的態度更是斬釘截鐵，他一分鐘也不願多待，堅持天一亮就帶石榴離開。
萬雁鳴喉頭哽咽，挽留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石榴也無理由再拖延——趙小健和裴嘉楠本就是為送她而來，如今卻無聊地困在異地，隻為成全她與他這點獨處的時光。
是時候了，該走了。
石榴緩緩拉開行李箱的拉鏈，開始一件一件地折疊行李。
她的動作異常緩慢，指尖仔細撫平每一絲褶皺，將對折的衣角抻了又抻，仿佛在折疊一段即將倉促收尾的青春時光。
萬雁鳴靜靜坐在床沿，目光如同黯淡的星子，癡癡地追隨著她一舉一動。
房間裡靜謐極了，隻有衣料摩挲的細微聲響，和電視機裡流淌出的哀婉旋律。
“如果兩個人的天堂，像是溫馨的牆，囚禁你的夢想，幸福是否像是一扇鐵窗……”
當下最火的歌曲兀自唱著，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雨滴，敲打在兩人心上，
“浪漫如果變成了牽絆，我願為你選擇回到孤單，纏綿如果變成了鎖鏈，拋開諾言……”
那個原本被期許為彼此溫暖交付的夜晚，終究是七零八落，無法拚湊了。
此刻的石榴，對咖啡中藥物的具體險惡尚且懵懂，可萬雁鳴心裡卻明鏡一般，隻剩下陣陣後怕。
今天若不是裴嘉楠及時相救，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們之間視若珍寶的情感與堅守的界限，在某些人輕浮的眼裡，竟不過是一時興起的無聊樂子。
石榴決定不再追究，他全然懂得——這份妥協，是為了保護他，保護他搖搖欲墜的前程。
她曾是那樣一個愛憎分明、固執較真的姑娘，能為一個欺負了三姐的韓東江，硬生生對抗整個青春期的流言蜚語。
可他們終究是長大了，連最倔強的石榴，也學會了為他而低頭，為他而妥協。
加之趙小健無意間提及的、酒店答謝會上那樁他從未知曉的舊事，萬雁鳴心頭湧起排山倒海般的自我懷疑。
石榴竟獨自承受過那樣的不堪，卻從未向他吐露半分。
而今日，在她最需要庇護的時刻，他竟然錯過了那通求救的電話……
無儘的愧疚與無力感將他淹沒，自己還有什麼資格言說愛與保護？
白天的意氣風發早已被抽乾，此刻的他，像一隻被驟然戳破的氣球，無聲無息地乾癟、坍陷在原地。
裴嘉楠那句無聲卻淩厲的宣戰，更讓他心底最後一點底氣也消散殆儘。
他清晰地感覺到，石榴正從他的世界裡，一點點地滑走，他卻連挽留的力氣都已失去。
——
石榴的心裡同樣翻江倒海。
曹草兒的話言猶在耳，她知道自己是那個“早晚要退出”的人。
隻是沒想到，離彆的序曲，會以這樣驚心的方式奏響。
她隻盼這一天能來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石榴，”萬雁鳴的聲音帶著哽咽，
“我沒有保護好你，你怪我嗎？”
石榴轉過身，看到他通紅的眼眶，心像被擰了一下。
她走過去，輕輕抱住他：
“我這不是沒事麼。是我自己大意了，不怪你。”
“你是不是……要離開我了？”
“不是。”石榴將他摟得更緊些，
“我說過，你不變，我不變。”
這句話像打開了某種閘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