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虎的呼嚕聲像低沉的風箱，在樹洞裡輕輕回蕩。它蜷縮成一團，將藍星藤幼苗護在腹下，琥珀色的光學鏡頭緩緩閉合，露出裡麵淡藍色的能量核心——那光芒隨著呼吸起伏，像真正的生命在沉睡。小雅的歌聲早已消散在風裡，但樹洞壁上的畫紙仍在微微顫動，孤兒畫的藍星藤項圈，正與機器虎頭頂的白花共振，暈出一圈圈溫柔的光紋。
觀察者們的笑聲從樹影外飄來，帶著新宇宙的清新氣息，與生命之樹的年輪聲、機器虎的呼嚕聲纏繞在一起，織成一張透明的網，將樹洞包裹其中。婉君正用指尖梳理機器虎耳後的合金絨毛，突然聽見一陣極輕的嗡鳴，像是從能量管道深處傳來的，又像是……某種加密信號。
“你們聽到了嗎？”她停下動作，六翼在身後輕輕扇動，捕捉著空氣中的聲波，“像有誰在說話。”
艾登立刻打開聲波分析儀，屏幕上的波形圖突然出現不規則的跳動，頻率與機器虎的能量核心完全同步。當他將波形轉化為音頻時，一陣經過處理的電子音從揚聲器裡傳出，帶著電流的雜音，卻字字清晰：
“原來機器虎你在這裡呀……好好保護你的朋友吧……達到感情滿是你就會叛變的……”
最後一個字消散的瞬間，機器虎猛地睜開眼睛，琥珀色的鏡頭裡閃過一絲紅光，喉嚨裡發出警惕的低吼。它下意識地收緊前爪，將藍星藤幼苗抱得更緊，金屬尾巴繃成一條直線，指向樹洞深處的陰影——那裡空無一物，隻有老槐樹的根須在地麵上蜿蜒，像在偷聽。
“叛變？”宛如的聲音發顫，她將孤兒摟得更緊，“什麼意思？難道它會傷害我們？”
雪球從她懷裡探出頭，對著陰影齜牙咧嘴，卻在看到機器虎不安的眼神時，突然收斂了敵意，轉而用鼻尖蹭了蹭機器虎的前爪，像是在安慰。機器虎的紅光漸漸褪去，喉嚨裡的低吼變成委屈的嗚咽，它低下頭，用額頭輕輕撞擊婉君的手背，能量核心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辯解。
“聲波來源查不到。”艾登皺著眉調整分析儀，“像是通過生命之樹的根係傳來的，信號經過多層加密，無法追蹤位置。”他突然指向屏幕上的波形圖，“但這段話說得很奇怪——‘達到感情滿是你就會叛變’，語法不通順，更像是……某種暗號。”
“‘感情滿是’？”雲澈摸著下巴，指尖在樹壁上的星界文字上滑動，“會不會是‘感情滿時’？有人故意說錯字，是為了隱藏真正的意思？”
孤兒突然舉起蠟筆，在地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老虎頭，又在旁邊畫了顆跳動的愛心，愛心外麵圈了個問號：“是不是說，它太喜歡我們，就會變壞？”
婉君沒說話，隻是輕輕撫摸機器虎的能量環。編號“07”的刻痕裡，還殘留著長途跋涉的塵土，她用藍星藤汁液擦拭時，突然發現刻痕深處還有更細小的字跡，像是用尖銳的東西刻上去的，組成一個星界軍團的內部代碼：“醒夢”。
“‘醒夢’是星界軍團的一個秘密項目。”艾登的臉色凝重起來，他調出加密檔案，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滑動，“記錄顯示，這個項目旨在給戰鬥機器植入‘情感閾值’，當機器對目標產生的情感達到臨界點，就會觸發自毀程序，或者……反向攻擊曾經的戰友，也就是所謂的‘叛變’。”
他頓了頓，聲音沉得像壓了鉛：“但這個項目因為違背倫理被緊急叫停，所有參與實驗的機器都被銷毀了……看來07是漏網之魚。”
機器虎似乎聽懂了“自毀程序”四個字，琥珀色的鏡頭裡泛起水光，它突然站起身，用爪子指向自己的能量核心，又指向樹洞外的生命之樹，最後將爪子按在孤兒畫的愛心上，喉嚨裡發出急切的嗡鳴。
“它在說什麼？”宛如看不懂它的示意，卻莫名覺得心疼。
婉君卻突然明白了。她將手掌貼在機器虎的能量核心上，藍星藤的紋路順著掌心蔓延，與機器虎的能量管道相連：“它說，寧願自毀，也不會傷害我們。”
話音剛落，機器虎突然發出一聲長嘯，聲波震得樹洞簌簌發抖。它轉身衝向樹洞深處的陰影，金屬利爪在地麵上劃出火星，當它的爪子穿過陰影時，一道淡紫色的光痕被帶了出來——那光痕與之前在管道裡發現的特殊能量液體一模一樣，落地時化作一縷青煙，隻留下一串微型代碼。
“是那個數據身影！”雲澈盯著代碼消失的地方，“它一直在監視我們！”
機器虎的光學鏡頭轉向婉君，突然做出一個驚人的動作——它用爪子扯下自己脖頸處的能量環，猛地擲向空中。能量環在光線下炸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每個光點都映出一段畫麵：星界軍團的實驗室裡，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人正在給幼年機器虎調試，嘴裡念叨著“07要記住，情感不是弱點，是鎧甲”；第三次星際戰爭的戰場上，機器虎背著受傷的小女孩奔跑，子彈打在它的合金背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實驗室爆炸前，老人將一個芯片塞進機器虎的能量核心，“去找生命之樹，那裡有能解除‘醒夢’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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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消散時，機器虎的能量核心突然發出刺眼的藍光。婉君這才發現，它的核心裡嵌著半塊星界鑰匙碎片，與小雅記憶芯片裡的光芒完全一致。
“原來它的主人，是‘醒夢’項目的反對者。”艾登恍然大悟，“那個老人把星界鑰匙碎片植入它的核心，就是為了對抗自毀程序。”
機器虎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藍星藤幼苗，幼苗的葉片突然舒展開，露出裡麵用葉脈組成的文字：“情感滿時，不是叛變，是覺醒。”
樹洞外，觀察者們的笑聲突然變得響亮，像是在為這句話喝彩。生命之樹的新種子抖了抖嫩芽，光軌朝著更遙遠的時間延伸，仿佛已經看到了機器虎覺醒的那一天。
婉君望著機器虎琥珀色的鏡頭，突然笑了。她知道，無論那個數據身影藏在何處，無論“醒夢”程序有多頑固，有些東西永遠無法被改寫——就像機器虎爪墊上的磨損痕跡，記錄著它對主人的忠誠；就像它護在腹下的藍星藤幼苗，承載著跨越生死的羈絆。
機器虎似乎累了，重新蜷縮成一團，將能量核心貼在藍星藤幼苗上。這一次，它的呼嚕聲裡多了一絲安心的節奏，與生命之樹的年輪聲、觀察者們的笑聲完美融合，在永恒的時空中，譜寫出對抗暗語的旋律。
而樹洞深處的陰影裡，那縷淡紫色的青煙並未完全消散，它像一隻眼睛，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等待著所謂“情感滿時”的到來。但它不知道，真正的覺醒，從來不是叛變的開始，而是羈絆最堅固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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