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力授粉蜂的嗡鳴剛在密道裡散去，靈靈就聽見扳手擰動螺絲的“哢噠”聲——那聲音很輕，卻像從生鏽的記憶裡鑽出來，帶著股揮之不去的鐵鏽味。她轉頭看向城主府的軍械庫，半透明的機械殘骸正從門縫裡滲出來，藍色電弧在殘骸周圍跳動，手裡的生鏽扳手還保持著擰螺絲的姿勢。
“是鋼鐵怨靈。”武宗師的鐵鏈纏上腰間，鐵鏈上的甜魂花藤突然繃緊，“它們是被苦魘殺死的機械師，執念沒散，才變成這樣。”
靈靈的糖罐裡，鎮魂糖的碎屑正在發光。這是用甜魂花蜜和星塵糖熬的，星芽說，鎮魂糖的甜能穿透機械亡魂的電弧，觸到它們藏在鐵鏽下的念想。她捏起一塊糖，剛要邁步，就見最前麵的怨靈突然舉起扳手，藍色電弧“劈啪”炸開，在地麵劃出道電網——靈靈的腳踝剛碰到電網，就傳來一陣麻痹感，差點摔倒。
“怨靈衝擊！”星芽急忙用機械臂撐起護盾，“它們的電弧會讓人動不了！”
鋼鐵怨靈們突然集體轉身，半透明的殘骸穿過軍械庫的鐵門，附在了裡麵的機械守衛身上。那些原本靜止的守衛突然啟動，齒輪轉動的聲音裡混著怨靈的嗚咽，舉著長矛就朝靈靈刺來——是“執念附身”，它們把對苦魘的恨，轉嫁到了所有活物身上。
“用鎮魂糖砸機械守衛的核心！”武宗師甩出鐵鏈，纏住一隻守衛的胳膊，甜魂花藤順著鐵鏈往上爬，在守衛的胸腔炸開金色的花。附身的怨靈被迫脫離，在半空中痛苦地盤旋，藍色電弧忽明忽暗。
靈靈趁機將鎮魂糖擲向怨靈，糖塊穿過電弧的瞬間，竟發出焦糖融化的香氣。怨靈的殘骸劇烈震顫，手裡的扳手突然掉在地上，在石板上敲出“篤篤”聲——那節奏很熟悉，像極了老糖匠揉麵時敲案板的聲音。
“是老糖匠！”靈靈的眼淚突然湧上來，“他生前總用扳手給糖罐修裂縫，說‘鐵的東西，得用鐵的家夥修’！”
被認出的怨靈動作一滯，藍色電弧裡浮現出段影像：老糖匠蹲在軍械庫的角落，用扳手給機械守衛換齒輪，旁邊擺著半塊沒吃完的甜魂花餅，餅上的糖霜沾了他滿手。苦魘衝進來時，他把最後一塊鎮魂糖塞進守衛的核心，自己則舉著扳手撲了上去。
“他是想保護這些守衛……”星芽的ed燈閃著水光，“執念碎片裡說，這些機械守衛是他親手修的，比親兒子還寶貝。”
更多的鋼鐵怨靈從軍械庫湧出來，有的握著錘子，有的拿著螺絲刀，都是機械師的工具。它們的電弧交織成網，卻在靠近靈靈時自動分開——她的糖罐裡，還裝著老糖匠當年送的第一塊鎮魂糖，糖紙都泛黃了。
“它們不是要傷人。”靈靈突然明白，“它們是在等有人認出它們，等有人記得它們沒做完的事。”
她掏出所有鎮魂糖，往空中撒去。金色的糖雨穿過藍色電弧，每塊糖都精準地落在怨靈身上。怨靈們的殘骸開始透明，手裡的工具紛紛落地，在地上拚出個歪歪扭扭的“修”字——那是它們最後的執念，想把被苦魘毀掉的機械重新修好。
最後一隻怨靈是個年輕的機械學徒，手裡握著把斷了的螺絲刀。鎮魂糖砸中它時，電弧裡浮現出他的記憶：他剛學會用螺絲刀給甜魂樹的灌溉機換零件，老糖匠笑著拍他的肩，說“等你出師了，就把這把螺絲刀傳給你”。苦魘來的時候，他用這把螺絲刀撬開了苦核戰車的油箱，自己卻被爆炸的氣浪掀飛。
“你的螺絲刀，我給你修好了。”靈靈從糖罐裡拿出把新螺絲刀，這是她在械臂巨像的殘骸裡找到的，刀身上還刻著個“徒”字，“老糖匠說，好徒弟的工具，得用一輩子。”
年輕怨靈的殘骸接過螺絲刀，藍色電弧突然變成暖黃色，像塊融化的麥芽糖。它對著靈靈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飄向軍械庫的貨架，那裡還擺著它沒修完的灌溉機零件。
當第25隻怨靈被淨化時，所有的執念碎片突然在半空拚合，形成一麵光牆。光牆裡，無數機械師在軍械庫忙碌：老糖匠給機械守衛喂甜魂花蜜，年輕學徒給灌溉機上潤滑油，07機械師調試授粉蜂的翅片……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最後都朝著同一個方向鞠躬——那裡是甜魂樹的方向。
“原來他們一直在修的，不隻是機械。”靈靈輕聲說，“他們是想修出一個沒有苦魘的機關城。”
鋼鐵怨靈的殘骸徹底消散，化作無數藍色的光點，鑽進軍械庫的機械裡。原本鏽跡斑斑的機械守衛突然啟動，胸腔裡的核心泛著暖光，自動列隊站好，像在等待指令。地上的工具突然自己動起來，螺絲刀擰上螺絲，錘子敲平鐵皮，竟真的開始“修”起了軍械庫的裂縫。
“執念碎片收集完畢。”星芽的傳感器響起提示音，“軍械庫的機械全部重啟，防禦係統恢複正常。”
武宗師撿起老糖匠的扳手，往上麵纏了圈甜魂花藤：“以後用它給甜魂樹鬆鬆土，老糖匠肯定樂意。”
靈靈把年輕學徒的斷螺絲刀收好，刀身上的缺口正好能嵌進塊鎮魂糖。她望著軍械庫的穹頂，那裡的藍色光點還在閃爍，像無數雙眼睛在笑。她突然想起老糖匠說過的話：“鐵會生鏽，但修東西的念想不會，就像糖會化，但甜味不會。”
機器虎從貨架下叼出本日記，是年輕學徒的，最後一頁畫著張圖紙：機械守衛捧著甜魂花餅，旁邊寫著“等修好了，就給它們也嘗嘗甜”。靈靈把日記放進糖罐，突然覺得掌心的鎮魂糖開始發燙——那是所有被淨化的執念在共鳴，像無數機械師在說：“接著修下去啊。”
原來所謂安撫，從來不是強行驅散，而是蹲下來聽它們的故事，撿起它們沒做完的工具，帶著它們的執念，把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就像這些鋼鐵怨靈，哪怕變成亡魂，也攥著工具不肯放，因為它們始終相信，總有一天，機關城會被修得比原來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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