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翅膀的震動聲還沒散儘，沈夜突然拽著太爺爺的兜風衣往花田深處跑。老槐樹的濃蔭裡，他指著樹乾上的刻痕：“您看！這是爺爺刻的‘龜’字，這是沈硯哥哥畫的劍，這是我和念安的小手印！”
太爺爺的指尖撫過最深的那道刻痕，那裡的樹皮已經愈合，隻留下淡淡的凹陷。“這是三百年前我刻的。”他的聲音帶著歎息，“當年離開永龜堂時，以為再也回不來，就把名字刻在這兒，想著至少根還能留下。”
沈蘭端來的薄荷茶還冒著熱氣，茶碗放在樹根凸起的地方，竟正好嵌進去——像是三百年前就為這一天準備的。“《魔族殘卷》裡說，共生石重圓時，血脈會在根須裡留下印記。”她指著茶碗邊緣的水汽，在樹皮上暈開的痕跡，正和太爺爺刻的名字連成一線，“您看，我們從來沒分開過。”
念安突然從花田裡捧來一捧土，土粒間纏著細小的根須，根須上沾著的蜜珠在陽光下發亮。“阿禾姐姐說，火星的紅土裡也有這樣的蜜珠。”她把土撒在老槐樹下，“她說這是‘家的味道’，甜甜的，有點像蘭姐姐做的米糕。”太爺爺後腰的共生石碎片突然發燙，黑色的石麵浮現出玄門地牢的畫麵：潮濕的石壁上，他用指甲刻下的紫菀花紋；送飯的獄卒偷偷塞給他的半塊米糕，糕裡藏著永龜堂的地址；還有被玄門長老折磨時，反複默念的“紫菀花開了，就能回家”。
“這碎片……”沈硯的守心劍突然共鳴，劍脊上的花紋與石麵的紫菀重合，“承載的不隻是痛苦，還有您活下去的念想。”
沈青的藥鋤在花田邊緣挖出個小陶罐，罐口纏著的紅繩已經褪色，但裡麵的東西完好無損——是三百年前的紫菀種子，每粒種子上都有太爺爺用指血畫的小太陽。“您當年埋的？”她的手抖得厲害，“爺爺說，永龜堂的紫菀總有新苗冒出來，原來都是您留下的。”
太爺爺的眼眶紅了，他從兜風衣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半塊乾硬的米糕，和當年獄卒給的一模一樣。“這是離開地牢時帶的，一直舍不得吃。”他把米糕掰碎了撒在花田裡，“現在該讓它回到土裡了，就像我一樣。”
米糕碎屑落地的瞬間，共生花突然開得更盛，花瓣上的人類掌紋與魔族暗紋開始流動，像在跳一支緩慢的舞。墨甲護腕上的根須突然指向西方，那裡的地平線泛起魚肚白——是魔界的方向，據說魔族首領正帶著族人往永龜堂趕來，要給共生石舉行重圓儀式。火星培育園的實時畫麵突然清晰起來，阿禾的臉出現在屏幕上，背景是成片的共生花。“你們看！”她舉著相機對準花田，根須在紅土裡織成的圖案，與永龜堂老槐樹上的刻痕分毫不差，“剛才根須突然瘋長，像是在回應什麼。”
太爺爺的共生石碎片飛向屏幕，石麵與火星花田的根須形成光柱，光柱裡浮現出無數畫麵：魔界的紫菀花海在風中起伏，永龜堂的晨霧裡藥杵聲叮當，火星培育園的機器人正給花田澆水，水嘴裡流出的，竟是帶著薄荷香的永龜堂井水。
“這就是‘共生’。”沈蘭的紫菀木杖在地上畫出圓圈，圓圈裡的根須從地球、魔界、火星的方向湧來，在中心纏成一團，“不管在哪，根須總會找到彼此，就像您找了三百年，還是回到了這兒。”
魔族衛兵的骨甲突然發出“嗡嗡”的聲，護腕上的根須與太爺爺的共生石相連，骨甲上的鏽跡慢慢褪去，露出底下的紫菀花紋——是三百年前繡娘給他們繡的，當年太爺爺帶著他們離開時，繡娘說“花紋會指引回家的路”。魔族首領的骨馬踏過花田時，共生花沒有枯萎，反而往路邊傾斜，像在鞠躬。首領翻身下馬，手裡捧著的錦盒打開，裡麵是第三塊共生石碎片——魔界保存的那一塊。
“三百年了。”首領的骨杖點在太爺爺麵前的地上，兩塊碎片自動飛向錦盒，“當年你說‘共生石圓，魔族歸’，我們一直等著這句話。”
三塊碎片融合的瞬間，永龜堂的天空出現了七彩的光帶，光帶裡飄著無數紫菀花瓣，花瓣落在每個人的衣襟上，像給他們彆了枚永恒的徽章。老槐樹的枝葉突然舒展，新抽的嫩芽上沾著蜜珠，滴落在太爺爺刻的名字上，刻痕裡竟冒出細小的根須，往土壤深處鑽去。
沈夜和念安在花田裡打滾，身上沾滿了花瓣和泥土。太爺爺的兜風衣敞開著，露出裡麵的紫菀吊墜，吊墜與孩子們脖子上的一模一樣，在陽光下泛著光。
“阿禾姐姐說，她要在火星種滿這樣的花。”念安指著屏幕裡的培育園，“她說等我們長大了，就去火星看她，到時候根須會從地球鋪到火星，我們可以踩著根須走過去。”
太爺爺的笑聲混著蜜蜂的翅膀聲，像首沒有歌詞的歌。他知道，所謂回家，不是回到過去的地方，而是看著根須在新的土壤裡發芽，看著痛苦的碎片開出甜蜜的花，看著三百年的等待，最終變成孩子手裡那捧帶著蜜香的土。入夜時，暖霧驟然濃了三分，不再是先前散落在街巷簷角的細碎水汽，而是從蒼梧山巔、東海潮頭、漠北草原的每一寸土地裡湧出來，白蒙蒙的霧絲在風裡纏纏繞繞，最終在天幕下織成一張無邊無際的網。這網不涼，反倒帶著草木抽芽的溫意，將整座山河輕輕裹住——連極寒冰原上萬年不化的冰層，都在霧中滲出了細密的水珠，順著冰棱緩緩滾落，滴在青禾垂落的裙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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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就坐在靈脈最旺的那處冰窟前，指尖攥著片剛摘下的玉蘭花瓣。花瓣是從封印石縫裡鑽出來的，雪白色的瓣尖還沾著點冰碴，可瓣身流轉的光紋卻比三日前亮了不知多少，淡金色的紋路像活過來似的，在她掌心慢慢遊走，暖得能驅散指尖的寒意。她抬頭望了眼頭頂的霧網，能看見霧裡藏著的細碎光點——那是散落在各地的守護者們身上的靈力，有鎮南軍的將士，有青城山的道士，還有市井裡握著柴刀的樵夫、提著藥箱的郎中，此刻都在霧裡朝著靈脈的方向望。
“青禾姑娘，冰層又薄了半寸！”身後傳來粗啞的喊聲，是鎮南軍的校尉石烈，他肩上還扛著斷了半截的鐵槍，甲胄上結的冰碴在暖霧裡化成了水，順著甲縫往下淌。石烈身後跟著七八個將士，有個少年兵的胳膊還纏著繃帶，卻仍攥著劍柄，眼神亮得很：“我們剛才在西邊巡邏，看見幾隻‘冰蝕獸’往靈脈這邊來，被我們砍退了！”
青禾回頭時，指尖的玉蘭花瓣突然亮了亮，光紋順著她的手腕往上爬，在她小臂上織出朵小小的玉蘭花。她認得冰蝕獸，是極寒冰原上的老妖怪，通體是青黑色的冰碴，爪子能刮碎玄鐵，最可怕的是嘴裡能噴吐“蝕骨冰霧”，沾到皮肉就會凍到骨頭縫裡，先前有個青城山的小道士就被這霧傷了腿，到現在還不能走路。
“它們沒追來吧？”青禾站起身，靈脈旁的冰麵下突然傳來細微的“哢嗒”聲，是靈脈的靈力在往上湧。她剛說完，就聽見東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嘶吼，石烈立刻把鐵槍往冰麵上一拄，沉聲道：“來了！最少有十隻，還有隻‘冰蝕獸王’！”
少年兵叫阿木，立刻拔出劍：“校尉，我跟你去擋著！”
“彆慌。”青禾往前走了兩步，掌心的玉蘭花瓣突然飄了起來，在她麵前化成一道淡金色的光盾。她轉頭看向身後的將士們，還有從南邊趕來的“百草堂”的郎中們——為首的是百草堂的堂主蘇清，手裡提著個藥箱，藥箱上刻著“濟世”二字。蘇清身邊跟著個小姑娘，是她的徒弟林晚，背著個竹簍，裡麵裝著剛采的“暖心草”，這草能解冰蝕獸的寒氣。
“蘇堂主，等會兒若有人被蝕骨冰霧傷了，就用暖心草煮水敷，花瓣的光紋能暫時護住心脈。”青禾的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她又看向石烈：“石校尉，你帶三個弟兄從左側繞，冰蝕獸的左腹是弱點，那裡的冰碴最薄。阿木，你跟另外兩個弟兄守右側，彆讓它們靠近靈脈的封印石。”
所有人都應了聲，剛要動，就見東邊的霧裡突然衝出來一隻巨大的怪物——正是冰蝕獸王，比普通冰蝕獸大了三倍，渾身的冰碴泛著青紫色，嘴裡噴著的冰霧都帶著黑色的紋路。它身後跟著十隻普通冰蝕獸，爪子在冰麵上刮出深深的痕跡，嘶吼著往靈脈這邊撲。
“殺！”石烈大喝一聲，提著鐵槍就衝了上去，槍尖裹著將士們的靈力，刺向冰蝕獸王的左腹。阿木也跟著衝過去，劍光在霧裡閃著冷光，擋住了兩隻撲過來的冰蝕獸。蘇清和林晚則退到靈脈旁，林晚已經把暖心草掏了出來，蘇清則從藥箱裡拿出銀針，隨時準備給受傷的人紮針護心脈。
青禾站在封印石前，掌心的光盾越來越亮，玉蘭花瓣的光紋順著冰麵往四周蔓延，在冰麵上織出一張光網。冰蝕獸王見衝不過去，突然仰頭嘶吼，嘴裡的蝕骨冰霧猛地噴向石烈——石烈剛要躲，卻見一隻普通冰蝕獸從側麵撲過來，爪子刮向他的後背。
“小心！”阿木喊著，就要衝過去幫他，可自己麵前也有兩隻冰蝕獸纏著，根本脫不開身。就在這時，青禾突然抬手，指尖的光紋突然化成一道光箭，精準地射在那隻冰蝕獸的左腹上——那冰蝕獸嘶吼一聲，渾身的冰碴瞬間裂開，化成了一灘冰水。
石烈趁機轉身，鐵槍狠狠刺進冰蝕獸王的左腹，青紫色的冰碴裂開，裡麵流出黑色的寒氣。可冰蝕獸王卻更凶了，爪子一揮，就把石烈的鐵槍打飛，又一爪子拍向他的胸口——石烈躲不開，隻能閉上眼睛，卻突然感覺身前多了一道光盾，是青禾趕了過來，掌心的光盾擋住了爪子，光紋卻被震得暗了幾分。
“青禾姑娘！”蘇清喊著，從藥箱裡拿出一顆“護心丹”，扔了過去，“含在嘴裡，能補靈力！”
青禾接住丹丸，剛含進嘴裡，就感覺一股暖意從喉嚨往下滑，掌心的光盾又亮了起來。她抬頭看向冰蝕獸王，發現它的左腹正在慢慢愈合，心裡一緊：“石校尉，它在自愈！得儘快打斷它的靈力！”
石烈點頭，剛要衝上去，就見阿木突然倒在地上——剛才有隻冰蝕獸的蝕骨冰霧噴到了他的腿，他的褲腿已經結了冰，臉色蒼白得很。林晚立刻跑過去，把暖心草嚼碎，敷在他的腿上，又拿出一根銀針，紮在他的膝蓋下方：“阿木哥，彆亂動，暖心草能解寒氣！”
阿木咬著牙，想站起來，卻被林晚按住：“你現在動不了，會加重傷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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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冰蝕獸王突然朝著封印石撲過來，它的爪子上裹著黑色的寒氣，眼看就要拍到封印石上——青禾突然撲過去，用身體擋住封印石，掌心的光盾狠狠撞在冰蝕獸王的爪子上。“砰”的一聲，青禾被震得往後退了兩步，嘴角滲出了血絲，可掌心的玉蘭花瓣光紋卻突然變得無比明亮，順著冰蝕獸王的爪子往上爬，纏在它的身上。
“所有人，集中靈力打它的頭！”青禾喊著，指尖的光紋突然化成無數道小光箭，射向冰蝕獸王的眼睛。石烈立刻會意，提著鐵槍衝上去，槍尖裹著所有將士的靈力，狠狠刺向冰蝕獸王的額頭。蘇清也從藥箱裡拿出一把“百草針”，指尖凝著靈力，把針射向冰蝕獸王的眼睛。
冰蝕獸王嘶吼著，想躲開，可身上的光紋卻纏著它，讓它動彈不得。石烈的鐵槍狠狠刺進它的額頭，青紫色的冰碴瞬間裂開，黑色的寒氣從裂縫裡湧出來，很快就散在暖霧裡，被霧裡的暖意化解。冰蝕獸王晃了晃，轟然倒在冰麵上，化成了一灘冰水，剩下的普通冰蝕獸見獸王死了，嚇得轉身就跑，卻被將士們追上，一一解決。
青禾扶著封印石，慢慢站直身體，嘴角的血絲還沒擦去，卻笑了——她看見封印石的縫裡，又冒出了一朵小小的玉蘭花苞，花苞上的光紋比剛才更亮了。石烈走過來，撿起地上的鐵槍，看著青禾：“青禾姑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青禾搖搖頭，看向阿木，見他已經能坐起來了，林晚還在給他的腿換藥，心裡鬆了口氣。蘇清走過來，給她把了把脈，又拿出一顆護心丹：“你的靈力耗得太多了，再吃一顆，不然會傷元氣的。”
青禾接過丹丸，含進嘴裡，抬頭看向頭頂的暖霧網——霧更濃了，遠處的天際線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霧裡的光點越來越多，像星星一樣。她知道，這不是結束，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妖怪來搶靈脈，還有更難打的軍團本等著他們——比如藏在“極寒深淵”裡的“冰淵巨獸”，比如守在“蒼梧山結界”外的“霧隱妖”，還有三個月後的“三界技能大賽”，到時候各大門派、工會的人都會來，他們要和其他隊伍一起，守護靈脈，守護這片山河。
可她不害怕，因為她身邊有石烈這樣的將士，有蘇清這樣的郎中，有阿木這樣的少年，還有無數藏在暖霧裡的守護者。她低頭看著掌心的光紋，又看向封印石上的玉蘭花苞，輕聲說：“隻要我們心底的守護之火不熄，這山河就永遠是春天，永遠有暖霧，永遠有百姓安居樂業。”
石烈、蘇清、林晚、阿木，還有所有將士，都跟著點頭，他們看著青禾，看著封印石上的花苞，看著頭頂的暖霧網，眼裡都閃著光——那是守護的光，是希望的光，是屬於這片山河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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