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在湖灘上躺了不知多久,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緩緩撐起身子。胸口的傷口被晨風吹得發緊,他撕下衣角草草包紮,指尖觸到貼身的荷包時,動作下意識地放輕——那枚浸透湖水的月季荷包,被他用體溫焐得半乾,針腳間還凝著細小的鹽粒,像誰悄悄撒下的星子。
他辨認了方向,朝著蘆葦蕩深處走去。太湖的蘆葦比他想象中更密,稈子高過頭頂,葉片邊緣鋒利如刀,劃過他的手臂,留下一道道細密的血痕。風吹過葦蕩,發出“沙沙”的聲響,時而像嗚咽,時而像低語,讓人辨不清方向。
“趙大哥……錢掌櫃……”他試著喊了兩聲,聲音被蘆葦切碎,傳不出太遠。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褲腳已被露水打濕,沾滿泥點。他停下腳步,運轉“流雲訣”凝神細聽,終於捕捉到一絲微弱的人聲。循聲撥開蘆葦,前方竟藏著一處小小的水灣,錢通父女、趙猛正圍著一堆篝火,老王夫婦也在其中,臉上滿是焦灼。
“林少俠!”錢曉雨第一個看到他,驚喜地跳起來,眼眶瞬間紅了,“你沒事太好了!”
趙猛拄著木棍快步上前,看到林風身上的傷口,眉頭緊鎖:“小兄弟,你受傷了!”
“皮外傷,不礙事。”林風笑了笑,走到篝火旁坐下,暖意包裹過來,驅散了不少寒意。
錢通遞過一塊烤熟的魚,聲音哽咽:“林少俠,是老夫無能,讓你身陷險境……”
“錢掌櫃說的哪裡話。”林風接過烤魚,咬了一口,魚肉的鮮香在舌尖散開,“能從黑煞教手裡脫身,已是萬幸。倒是連累老王大哥夫婦,實在過意不去。”
老王黝黑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不礙事,江湖上的事,俺不懂,但俺知道林少俠是好人。”他妻子秀蓮也連連點頭,往林風碗裡添了些魚湯。
林風心中一暖,將昨晚錢通告知的秘密簡略說了一遍。趙猛聽完,猛地一拍大腿:“難怪黑煞教對那玉佩死咬不放!原來藏著這麼大的陰謀!當年總鏢頭接這趟鏢時,就說過事有蹊蹺,沒想到竟牽扯到朝廷!”
“如今看來,玄鐵令或許隻是黑煞教放出的煙幕彈,他們真正想要的,是那個秘密庫房裡的東西。”林風沉聲道,“隻是那庫房在哪,裡麵藏著什麼,我們一無所知。”
錢通歎了口氣:“當年我若能再多看一眼那錦盒就好了……”
“爹,您彆自責了。”錢曉雨輕聲道,“我們現在知道了這些,總比蒙在鼓裡強。”
林風點頭:“曉雨說得對。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對玉佩的另一半。秦老說另一半在墨天行手裡,想要拿到,難於登天。但或許……我們能從其他地方找到線索。”
他取出那本名冊,借著晨光翻閱:“名冊上還有幾位弟兄的下落,或許他們知道些什麼。比如這位‘孫先生’,原是鏢局的賬房先生,精通機關密信,據說隱居在浙東的雁蕩山。”
“孫先生?”錢通眼睛一亮,“我記得他!心思縝密,當年鏢局的密信都是經他手處理的。若說有人能解開這其中的謎團,非他莫屬!”
“那就去雁蕩山。”趙猛語氣堅定,“隻要能為弟兄們報仇,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趙猛也跟你去!”
“我也去!”錢曉雨立刻道,錢通也重重點頭。
林風看著他們,心中湧起一股力量。這一路顛沛,身邊的人從秦老,到蘇婉兒母女,再到趙猛、錢通父女,這些溫暖的存在,讓他在冰冷的江湖仇殺中,始終能找到前行的坐標。
幾人商議妥當,決定由老王夫婦帶路,先穿過蘆葦蕩,到太湖邊的一個小鎮落腳,再設法前往雁蕩山。臨行前,林風將那枚半乾的荷包取出來,借著篝火的餘溫慢慢烘烤。火苗舔著布麵,水汽蒸騰而起,帶著淡淡的月季香,縈繞在鼻尖。
“這荷包……”錢曉雨看著那朵栩栩如生的月季,若有所思,“林少俠,送你荷包的那位姑娘,一定很喜歡你吧?”
林風臉頰微熱,低頭看著荷包上的針腳,輕聲道:“她是個很好的人。”
“那你要好好保管。”錢曉雨笑起來,眉眼彎彎,“等將來報仇了,就去找她,告訴她你一路上都帶著這個荷包。”
林風心中一動,抬頭望向蘆葦蕩外的天空。晨光穿透雲層,灑下萬道金光,仿佛在為他指引方向。是啊,等報了仇,查清了真相,他一定要回青石鎮看看,看看蘇婉兒的錦繡閣,看看那院裡的月季是否還開得那般鮮豔。
穿過蘆葦蕩用了整整一天。傍晚時分,他們終於踏上了堅實的土地。小鎮依湖而建,炊煙嫋嫋,漁人們扛著漁網歸來,孩子們在碼頭邊追逐打鬨,一派安寧景象,讓人幾乎忘了太湖上的廝殺。
他們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下,打算明日一早動身。夜裡,林風輾轉難眠,走到客棧的院子裡。月光如水,灑在青石板上,他摸出荷包,借著月光細細摩挲。忽然,指尖觸到荷包內側似乎有硬物,他心中一動,小心地拆開縫線,裡麵竟掉出一張折疊的小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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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是用繡線捆著的,展開來,上麵是蘇婉兒清秀的字跡:
“林公子親啟:聽聞江湖險惡,此去山高水長,婉兒無以為贈,唯有繡此荷包,願公子一路平安。荷包夾層藏有我祖傳的平安符,雖不值錢,卻能保心安。若他日公子歸來,青石鎮的月季,定還等著公子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