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西域地界，風沙便成了永恒的伴侶。白日裡，烈日炙烤著戈壁，空氣蒸騰得像要燃燒，腳下的碎石燙得能烙熟麵餅；到了夜晚，寒氣又順著骨縫往裡鑽，風卷著沙礫打在帳篷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像無數隻手在外麵叩門。
林風將那包月季花籽用油紙層層裹好，塞進貼胸的衣袋裡。那裡離心臟最近，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也能讓花籽避開風沙的侵襲。偶爾歇息時，他會小心翼翼地摸出花籽，借著月光看那錦布上繡的小月季——針腳比荷包上的更細密，顯然是蘇婉兒花了心思的。
“又在看那花籽？”趙猛湊過來，手裡拿著塊乾硬的餅子，“我說小兄弟，等這事了了，你就娶了蘇姑娘，在青石鎮種滿月季花，豈不是美事？”
林風將花籽放回衣袋，臉上泛起暖意：“等徹底除了黑煞教，查清秘庫的事，再說吧。”
“還查什麼秘庫？”趙猛咬了口餅子，含糊道，“依我看，那勞什子秘庫最好永遠彆現世，省得惹來禍端。”
錢通歎了口氣：“話雖如此，可若被墨天行找到，後果不堪設想。孫先生說，那秘庫裡的兵符印信，足以調動前朝殘餘的舊部，若是落到野心家手裡，天下又要大亂了。”
錢曉雨正在給駱駝喂水，聞言道：“林大哥，你說那魔鬼城真有那麼可怕嗎？我聽商隊的人說，那裡的風沙能吃人，還會讓人產生幻覺。”
林風想起孫先生給的記載：魔鬼城又稱“風蝕城”，是億萬年來風沙雕琢出的石林，怪石嶙峋如鬼魅，風穿過石縫時會發出哭嚎般的聲響，更有流沙陷阱，一步踏錯便會被吞沒。
“小心些便是。”他沉聲道，“孫先生給的地圖上標了安全路線，隻要不偏離，應該能順利通過。”
走了約莫半月，戈壁漸漸被石林取代。那些石頭有的像猛獸，有的像鬼怪，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真如一座荒廢的城池。風穿過石林，發出“嗚嗚”的聲響，時而像婦人哭泣，時而像孩童啼哭，聽得人頭皮發麻。
“這地方真邪門。”趙猛握緊了鐵棍，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我總覺得有人在盯著咱們。”
司空圖雖已離去，卻留下了一枚“聽風玉”，能感知周圍的動靜。林風取出玉佩，玉質溫潤，此刻卻微微發燙，顯然附近有異常。
“戒備。”林風低喝一聲，青鋼劍瞬間出鞘。
話音未落，石林深處忽然竄出十幾個黑影，個個蒙著臉，手持彎刀，正是黑煞教的餘黨。他們顯然是在此埋伏，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殺意。
“是林風！抓住他，教主重重有賞！”為首的黑衣人厲聲喝道。
“就憑你們？”趙猛怒吼一聲，鐵棍橫掃，將衝在最前麵的黑衣人打翻在地。
錢通父女也立刻應戰。錢通的匕首刁鑽，錢曉雨的藥粉精準，配合默契。林風則劍隨身走，踏雪步在石林中穿梭，劍光所過之處，必有黑衣人倒下。
這些餘黨的武功遠不及血無常等人，但勝在熟悉地形，且悍不畏死。激戰中，一個黑衣人忽然吹了聲口哨，石林上方竟滾下無數巨石，帶著呼嘯的風聲砸來。
“不好！有埋伏！”林風心中一緊，拉著錢曉雨向旁急閃。
“轟隆！”一塊巨石砸在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碎石飛濺。趙猛為了躲避，被另一塊巨石擦中肩膀，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趙大哥！”林風急忙回身，卻被幾個黑衣人纏住。
就在這危急關頭，錢通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拔開塞子，將裡麵的粉末撒向空中。粉末遇到空氣，瞬間化作一團濃煙，刺鼻的氣味讓黑衣人紛紛咳嗽不止，視線受阻。
“是‘迷霧散’！快撤！”錢通喊道。
林風趁機扶起趙猛，與錢通父女一起，借著濃煙的掩護，向石林深處逃去。身後傳來黑衣人的怒罵聲，但他們顯然不敢貿然進入迷霧，隻能眼睜睜看著林風等人消失在石林中。
跑出很遠，幾人才停下來喘息。趙猛的肩膀紅腫一片，疼得齜牙咧嘴。錢曉雨連忙取出傷藥，小心翼翼地為他包紮。
“這群雜碎，竟用這種陰招！”趙猛罵道。
錢通臉色凝重：“看來墨天行早就料到我們會來，在這裡設了天羅地網。接下來的路，怕是更難走了。”
林風望著幽深的石林，心中也是沉甸甸的。他摸了摸貼胸的衣袋，花籽安然無恙，荷包也依舊溫暖。他想起蘇婉兒的話，想起青石鎮的月季，忽然握緊了劍。
“無論多難，都要走下去。”他的聲音堅定，“為了那些被黑煞教殘害的人，為了天下的安寧，也為了……我們能平安回去。”
趙猛和錢通父女看著他，眼中的疲憊被堅定取代。是啊，他們不是為了自己在戰鬥，身後有太多人的期盼。
夜裡，他們在一處相對隱蔽的石洞裡紮營。篝火升起，驅散了些許寒意。林風拿出乾糧，分給眾人，自己卻沒什麼胃口，隻是摩挲著那包花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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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哥，你在想什麼？”錢曉雨好奇地問。
“我在想，”林風笑了笑，“等走出這魔鬼城，找個有水的地方，把這些花籽種下。”
“在這裡種花？”趙猛笑道，“這鬼地方寸草不生，能活嗎？”
“或許能呢。”林風望著洞外的風沙，“就算活不了，也算是個念想。蘇姑娘說，就當是她陪著我。”
錢通歎了口氣：“是啊，人活著，總得有些念想。當年我守著‘迎客來’客棧，就是想著有朝一日能為鏢局的弟兄們報仇，這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趙大哥的念想，是重開長風鏢局吧？”錢曉雨笑道。
趙猛嘿嘿一笑：“還是曉雨姑娘懂我！等滅了黑煞教，我就把鏢局重開起來，招些弟兄，再走一趟當年的鏢路，告訴弟兄們，冤屈雪了，公道來了！”
篝火跳躍著，映著每個人的臉。雖然身處險境，前路未卜，但此刻，每個人心中都有了一份念想——一份支撐他們走過風沙、穿過黑暗的力量。
林風將花籽湊近篝火，借著光再次看那錦布上的月季。他忽然覺得，這花籽就像他們心中的希望，哪怕在最貧瘠的土地上，隻要有信念澆灌，總有一天能綻放出最美的花。
次日清晨，他們繼續前行。石林越來越密，風也越來越大，仿佛有無數隻手在拉扯著他們。但他們的腳步沒有停歇，因為他們知道，每多走一步，就離目標近一步，離心中的念想近一步。
林風走在最前，青鋼劍開路，劈開擋路的荊棘與碎石。他的衣袍被風沙磨得破舊，臉上也多了幾道劃痕，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
貼胸的衣袋裡，花籽安靜地躺著，與荷包一起，傳遞著溫暖的力量。他知道，無論這沙海多麼遼闊，無論這路途多麼孤寂，他都不是一個人在走。
遠方的魔鬼城深處，墨天行的身影在陰影中浮現，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但林風對此毫無畏懼，因為他心中的花籽，早已在信念的澆灌下，生根發芽。
他的江湖路，還在繼續，帶著花籽的初心，帶著同行的情誼，向著風沙儘頭的光明，堅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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