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
新年的第一天,久違的陽光露了出來。東京淺草寺的雷門前,遊客摩肩擦踵。
淺草寺前的街巷裡,一排排的紅燈籠白燈籠,在寒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擺。各色店鋪斜斜垂下廣告布幡,幾乎遮住半個天空。
一家賣惠方卷的鋪子前,擠滿買惠方卷的男女老少。離鋪子約十餘米的地方,一方算命的店旗下站滿了人。算命者搖著簽筒,發出清脆的聲音。一個女人抽到一個上簽,旁人發出歡呼聲。
兩名警察在人群中巡邏。
一對夫婦帶著孩子遇到一個老太太。
“跟奶奶說,過年好!”那母親說。
“奶奶,過年好!”孩子說。
“過年好!”老太太笑著,拿出一個禦年玉,遞給孩子,孩子歡天喜地地伸手接過,向老太太彎腰鞠躬。
劉簡之和孟詩鶴,帶著佐藤蒼介,擠在擁擠的人群中,沿著街巷慢慢往前走。
“爸爸!北海道神宮的新年初詣,跟這裡差不多吧?”孟詩鶴問。
“大同小異吧?有一年新年,我在劄幌,看到的情形跟這裡一模一樣!隻是在我們宿毛村,記得有年大晦日,還闖進了幾隻野狼,嗷嗷地亂叫……”
“真的嗎?”孟詩鶴問。
“等戰爭結束,讓彥二帶你去北海道看看,在宿毛村去住幾個晚上,你就知道了。”佐藤蒼介說。
孟詩鶴突然看見劉簡之目不轉睛盯著一個方向,便循劉簡之的目光看去,隻見兩個西方人,正從街邊的一個店鋪裡走出來,在擁擠的人群中好奇地東張西望。兩人身材高大,甚是搶眼。
“那兩個人,就是沃爾什主教和德勞特神父吧?”孟詩鶴小聲問。
“就是他們。”劉簡之說。轉頭對佐藤蒼介說,“爸爸,你跟美惠子先進淺草寺裡麵看看,我去看個朋友,說幾句話。”
孟詩鶴連忙招呼著佐藤蒼介朝雷門走去,突然瞥見程振奇的算命棚子,圍著一些祈福者,想到程振奇已經犧牲,不禁有些悵然。
劉簡之擠過人群,朝沃爾什主教和德勞特神父走去。
沃爾什主教和德勞特神父在新年前,見到了外務省高官,轉達了一些美國人的意思,又辦完了其他教會財產諸項雜事,一時心情大好,又聽說淺草寺如何熱鬨,不能免俗,一早擺脫了井川忠雄的監視性陪同,來到了淺草寺。
走到一家賣工藝品的店子前,沃爾什主教和德勞特神父好奇地立住腳步,側頭向裡觀望。
“新年好!歡迎光臨!”店員機靈,見兩個外國人來到店鋪前,立即走出來,朝著兩人欠欠身子。
“歡迎光臨!”
沃爾什主教對店員微笑了一下,走進店子。德勞特神父也是微微一笑,跟了進去。
沃爾什主教環顧店內,走到一處花花綠綠,擺著各式土特產品的地方,順手拿起一把折扇,展開欣賞。
“您真是好眼力,先生!”店員恭維著說,“您手上拿的這把折扇,叫檜扇。扇麵是絹製的,彩繪,很豔麗。買一把吧?”
“的確很有特色。”沃爾什主教說。
“是的。”店員說,“您看,這扇子配有束帶,顯得格外豪華氣派。早在平安時代,宮中舉行儀式時,公家通常會持用檜扇。”
店員見沃爾什主教放下檜扇,又拿起另一把折扇,忙道,“這把扇叫蝙蝠扇,可以用來傳情表意,您買一把吧?還有這把能扇,華麗濃豔。還有這把,舞扇,日本歌舞伎舞蹈時使用的,裝飾風格世界聞名。”
“我要這把蝙蝠扇。”沃爾什主教說。
沃爾什主教掏出錢,遞給店員。拿起蝙蝠扇展開閉攏,閉攏展開地把玩。
“您呢,先生?您想要一把什麼扇?”店員問站在一旁的德勞特神父。
“我就要這把能扇。”德勞特神父掏出錢來。
“謝謝!謝謝!”營業員說。
劉簡之采訪過沃爾什主教和德勞特神父,此時不想自己被兩個洋人發現,躲在牆角遠遠看著沃爾什主教和德勞特神父拿著扇子,走出店鋪,繼續在人流中東張西望。待兩人走得遠些,一邊跟在兩人身後,一邊環顧四周。忽然發現有幾個年輕軍人,穿著軍裝,正走向淺草寺。
劉簡之轉身,快步走到這幾個年輕軍人前麵,將一張紙片順手滑落在地下。
一個軍人把紙片撿了起來。
“先生,您丟了張紙片!”軍人揚起紙片,朝劉簡之喊道。
劉簡之裝作沒聽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這人耳聾!”軍人展開紙片,輕輕念道,“美國傳教士秘訪東京,近衛代表私下與美議和……”
“你胡說什麼?”另一名軍人問道。
“嗨!你站住!”軍人拿著紙片,朝劉簡之大聲喊道。
劉簡之聽見喊聲,嘴角微笑了一下,連忙站住不動,聽著幾個軍人的腳步聲走近,緩緩轉過身子,看著幾位軍人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