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光被厚重的雲層遮蔽，隻有漫山紅各處懸掛的燈籠散發出朦朧的光暈，為這隱秘的山莊披上一層詭譎的紅紗
魏無羨與李蓮花如同兩隻夜梟，身形在亭台樓閣的陰影間無聲穿梭，靈巧地避開巡邏的守衛和隱藏的機關，直撲山頂那座最為宏偉、燈火也最為明亮的主樓——玉樓春的居所
然而，就在他們接近主樓後側一處偏僻的、似乎連接著後山的小徑時，一陣極其細微、卻帶著壓抑喘息和沉重拖拽聲的動靜，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隱入一旁假山的陰影中，屏息凝神，朝聲音來處望去
隻見幾個纖細的身影，正吃力地從主樓後門處，拖拽著一個巨大的、用黑色油布緊緊包裹著的長條形物體
那物體似乎十分沉重，拖行在地上發出悶響
借著遠處燈籠的微光，能看清那是幾名白日陪在大家身側的女子，她們臉上都帶著驚懼、緊張，卻又混合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與快意
“快點……快點……趁現在沒人……”
“多扔幾個地方……就沒人知道了……”
“這個禽獸……終於……終於……”
斷斷續續、壓得極低的交談聲傳來，帶著哭腔和恨意
魏無羨目光何等銳利，他一眼就看出，那黑色油布包裹的縫隙處，正緩緩滲出暗紅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液體——是血！而且，那包裹的形狀極不規則，邊緣甚至隱隱凸出尖銳的棱角，不像是完整的屍體……
李蓮花也察覺到了，他眉頭緊鎖“他們在拋屍”
姑娘們行動完畢，又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地，沿著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主樓後門的陰影裡
假山後，魏無羨和李蓮花緩緩走了出來
魏無羨臉上的表情有些奇異，似感慨，似譏誚，最終化為一聲輕歎
“嘖……真是……罪有應得啊”
他轉著手中的陳情笛，語氣帶著一種洞悉幽冥的淡然：“一個人如果被分屍，七零八落，那麼，依附於肉身的魂魄，其實也就被切割、撕裂了，這等死法，足以讓他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連做孤魂野鬼的機會都沒有”
他看向李蓮花：“這些姑娘……確實有膽色，也是被他欺壓、折磨得太久，恨意積攢到了極點，才敢做出這等事”
李蓮花沉默地點了點頭，目光也投向那黑暗的懸崖底，他想起宴會上那些女子空洞的眼神，西妃那絕望又帶著一絲解脫的觸碰，以及玉樓春那偽善陰毒的麵孔
“沒錯。”李蓮花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有些冷，“他該死”
而且，死得如此慘烈、如此徹底，連輪回的機會都被剝奪，或許……正是最適合他這種惡貫滿盈之人的結局
那些女子親手報的仇，比任何外來的審判，都更解恨
解決了玉樓春這個元凶，但問題並未結束
“玉樓春已死，但這漫山紅裡，還有那麼多可憐的姑娘”李蓮花眉頭未展
“她們大多身世飄零，無家可歸，甚至可能被藥物控製了心神，我們……該如何救她們？如何安頓她們？”
這確實是個難題
他們二人，一個是身份成謎、不屬此人間的帝君，一個是漂泊十年、剛剛重拾力量的江湖遊醫
要妥善安置這麼多身心受創的弱女子，絕非易事
她們需要庇護，需要治療，需要新的生活，而這些，都需要龐大的人力和物力，更需要一個安全可靠的去處
魏無羨停止了轉笛子的動作，他摸著下巴，思考了片刻，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靈光
“是啊，我們不好安頓一群柔弱的姑娘，也沒有人間的勢力能立刻妥善地接收她們”魏無羨說道，語氣輕鬆起來，“不過……我們雖然沒有，但上頭有啊”
“上頭？”李蓮花疑惑
魏無羨衝他眨了眨眼，笑得有點狡黠：“靈文啊，你忘了？那位天界的文神，我的得力下屬”
他解釋道：“靈文掌天下文書、教化，也兼管一部分人間善功福報的記錄與引導，她座下有許多低階女仙、仙娥，還有遍布人間的靈文廟，把她們送到靈文廟裡，讓靈文操心，最合適不過”
“靈文廟中的女仙或廟祝，可以暫時庇護她們，為她們治療身心創傷，教導她們一些安身立命的技藝，同時，靈文也可以通過廟宇網絡，暗中調查她們的身世，若能找到家人且家人可靠，便送她們回家；若實在無家可歸或家中已無依靠，也可以為她們安排新的身份，在靈文廟的庇護下，開始新的生活，總好過讓她們流落江湖，再次落入險境”
李蓮花聽完，眼睛微微一亮
這確實是個極好的辦法！既解決了眼前的安置難題，又給了這些可憐女子一個相對光明和安全的未來，而且比任何人間的勢力都更加穩妥、隱秘
“也是個辦法”李蓮花點頭，語氣鄭重，“那就……有勞魏公子，煩請靈文仙子了……這事會不會太小啊，大材小用？”
“不會的，靈文最是憐惜女子”魏無羨爽快應下，“天亮之前我就施法把她們送走，你就放心吧”
正事商議妥當，兩人不再耽擱
玉樓春已死，他的臥室此刻或許無人看守，正是尋找冰片的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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