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曦臣的話戛然而止，他看著弟弟眼中那份深藏的痛楚與堅持，所有未儘之言都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咽了回去
他微微頷首，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李蓮花在一旁，將這一幕儘收眼底
他心思何等玲瓏剔透，藍曦臣那未儘之語的含義，藍忘機那掩飾不住的急切打斷，以及這兄弟二人之間無聲的交流……電光石火間，他便已猜到了七八分緣故
原來如此
李蓮花心中暗歎
這藍氏一族，端方雅正
有些話，明知說了可能傷人，可能徒增困擾，可能於事無補，卻還是覺得該說、想問；而有些人，明知舊事難追，情意深埋，卻寧願獨自承受，也不願借旁人之口，更不願在那人麵前，顯露出半分可能成為負擔或挾製的痕跡
魏無羨顯然沒完全領會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見藍曦臣話說到一半被藍忘機打斷，兩人之間氣氛又有些微妙，便隻當是藍氏內部有什麼不便與他這個“外人”多言的舊事或考量
他挑了挑眉，沒追問，隻對藍忘機點了點頭：“藍湛”
藍忘機目光落在他身上，極快地掠過，又垂下眼簾，掩去其中翻湧的情緒，隻低低“嗯”了一聲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李蓮花適時開口，語氣溫和：“看來二位還有要事相商，我與魏嬰便不打擾了”他拉了拉魏無羨的衣袖。
魏無羨從善如流，對藍氏兄弟拱了拱手：“告辭”
兩人再次轉身離開
這一次，藍忘機沒有出聲，隻是站在原地，望著魏無羨與李蓮花並肩離去的背影，直到那兩道身影消失在竹林掩映的小徑儘頭，依舊未曾挪動分毫
藍曦臣走到弟弟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儘在不言中
……
走出那片區域，魏無羨才有些納悶地撓了撓下巴，問李蓮花：“他們剛才……說話怎麼怪怪的？澤蕪君想說什麼？藍湛乾嘛打斷他？”
李蓮花瞥了他一眼，見他臉上是真切的不解，不由失笑，搖了搖頭，語氣帶著點無奈的好笑：“大概是因為……你比較粗神經吧”
“啊？”魏無羨更困惑了，“我哪裡粗神經了？”
李蓮花卻不再解釋，隻道：“想不明白就彆想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舊事”他轉移了話題，“接下來打算如何？繼續在藍氏住著？”
魏無羨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不，不在這裡了”
他抬頭，望向西北方向，那裡是夷陵亂葬崗的方位
“對方躲在暗處，我們一直待在雲深不知處，藍氏規矩森嚴，他們反而不好下手，也摸不清我們的虛實”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帶著點自嘲，又帶著點挑釁：
“不如我們主動點，回我的老巢——亂葬崗”
“那裡現在雖然一片荒蕪，但畢竟曾是我的地盤，陣法根基或許還在，地形我也熟悉，最重要的是……”他頓了頓，語氣轉為篤定，“我們一旦離開藍氏，脫離仙門最核心的庇護範圍，那些藏在暗處的老鼠，肯定會覺得機會來了，會忍不住湊上來，想試探，或者……想殺我”
“與其讓他們在彆處搞小動作，不如引他們到我們選定的地方”李蓮花接口道，明白了他的意圖，“守株待兔，以逸待勞”
“不錯。”魏無羨點頭，“亂葬崗那地方，尋常修士不敢輕易靠近，我倒要看看，是哪些不長眼的，還敢打我的主意，又是誰……在背後操縱那最後一枚陰鐵”
他看向李蓮花，眼中躍動著久違的、屬於狩獵者的光芒：“怎麼樣，花花？敢不敢跟我回那鬼地方住幾天？”
李蓮花微微一笑，神色從容：“你去哪，我便去哪，鬼地方又如何？有你在，便是桃源”
“好！”魏無羨朗笑一聲，之前的些許困惑和悵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躍躍欲試的鋒利，“那咱們這就走！回亂葬崗，等著招待客人！”
兩人不再耽擱，徑直返回客舍小院
片刻後，那座引人注目的蓮花樓再次騰空而起，在雲深不知處眾多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視下，毫不猶豫地調轉方向，朝著西北夷陵，那令人聞之色變的亂葬崗，疾馳而去
樓內，魏無羨倚在窗邊，望著下方飛速掠過的山川城池，眼神幽深
亂葬崗啊……十六年了
故地重遊，不知此番，又會迎來怎樣的故人與新客？
而雲深不知處，靜室窗前，藍忘機望著蓮花樓消失在天際的方向，手中的筆，久久未落，一滴濃墨，無聲暈染了雪白的宣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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