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城門之外,王黼與梁師成,眼看著蔡京被人刺死,此時兩人還在拖遝,便是不願上那黃泉路去……
兩人不免也還對坐。
梁師成在說:“昔日之天子,何等純良恭順,今日之天子,又是何等心狠手辣!”
王黼點頭來:“悔啊,悔不當初!”
悔什麼?
悔昔日沒有硬下心來,當真把易儲之事真正推行下去。
也是當時情況,容不得他王黼真正推行得下去,天子起心動念,王黼附和幾句,但滿朝文武,大多不支持,何也?
蔡京豈能讓王黼弄出這麼一出從龍之功?一旦此事真成,那來日新君登基,王黼豈不要飛上天去?
這事,自是辦不成的,諫言無數,真正偃旗息鼓的,不是王黼,是天子。
王黼昔日那所謂幫襯了一番耿南仲,不外乎是個順水人情罷了,也不能真去把儲君得罪。
王黼此時說悔,不免就是把蔡京的死,算在了天子趙桓身上,是趙桓在心狠手辣,在殺雞儆猴,更是在以絕後患,怕蔡京一呼百應,還有能耐掀風起浪,杜絕太上皇再奪權柄之事。
梁師成此時不免也是這麼想的,蔡京十有八九,真死於天子之手。
這汴京城門之處要殺人,除了天子,還有誰有這般能耐?那些皇城司的軍漢之類,連追都不去追……
不是天子,還能有誰?
車駕之內,兩人豈能不悲?淚水在落,死也死也!
車外,豈能無人來催促:“二位,離彆拜彆,也當有儘時……再不上路,今日可趕不到驛站了……”
二人本就私交莫逆,不免慟哭出聲,依依不舍,也是要走……
一時間,東京城內外,甚囂塵上之傳言,不免也是如此,權柄在爭,天子殺人……
也問,蘇武這一手,豈能不高明?
蘇武如今所缺,不是其他,不是兵將甲胄,就是人心,東京的水要渾,就是東京的人心要渾……
一路去,童貫腦海之中,豈能不想這些?
卻是今日,還有人火急火燎出京,便是那昔日河北西路提刑使劉豫,他自聖旨一到手,趕緊往京東去,傳旨也是他,新官也是他!
更也是天子與耿南仲之催促,讓他趕緊去,趁著蘇武還在與女真死戰,趕緊把這釜底抽薪之策落實好。
為了此事,耿南仲在樞密院裡,還有軍令,把京城之外的捷勝軍,抽調三千隨同劉豫一起去。
也是蔡京死在城門口這件事,提醒了耿南仲,蘇武此輩,真敢殺人!所以,劉豫必須有人手在側聽用,用以鎮壓程萬裡。
自是劉豫出了城,領了兵,趕緊往京東去。
隨劉豫同路還有一人,樞密院調往京東宣府使司為判官的程浩,程浩不是能拿捏蘇武的人質,但程浩定定是可以用來拿捏程萬裡的人質。
這些手段,豈不高明?
時局之亂,哪個人不是費儘心力在謀?
路上,劉豫自也還與程浩說話:“你家獨子?”
程浩還點頭呢:“嗯,就我一子!”
劉豫豈能不知程萬裡是獨子?但那不免是聽人說的,他此時此刻要做的事,耿南仲豈能不詳細叮囑,他還來一問,就是再篤定一二,程萬裡當真獨子。
“獨子好啊!”劉豫微笑著點頭來,獨子豈能不好?獨子就更好拿捏了。
程浩此時陡然也感覺到了一點奇怪之處,也問一語:“相公去京東赴任,何以還帶這麼多兵甲之人?”
程浩雖然官職不高,在京中也是孤木難支,但他再傻也沒傻到這段時間在東京城裡,絲毫都感受不到一種氣氛的詭異。
頭前,他自己被調到京東宣府使司任判官。
忽然,他父親被擢升為尚書右仆射。
蔡京死在了城門口,王黼童貫之輩皆貶謫而去,程浩豈能不知自己靠的是誰?
童貫被貶,還聽說被人從城門口帶走往北去了。
但自己父親又入京為官,他自己卻又外放出去。
這些事,看似沒有頭緒,其實隻要把一人加進來,頭緒就都通了,那就是蘇武。
這些人這些事,豈不都是衝著蘇武去的?
劉豫正把程浩來打量,對於程浩的基本信息,他自是知道的,一個連舉人都不中的士子,陡然入了樞密院為官,然後戰場上走幾遭,負責一些後勤之事,年紀輕輕,就連連升遷,甚至一年幾升……
何也?
要說此輩才華橫溢,才能出眾,豈不是笑話?
打量一番,不過小兒一個,劉豫開口笑道:“如今各處不太平,那些潰軍賊寇到處都是,帶一些兵甲,自是安全……”
“也是也是……”程浩點頭來,隻當是明白了,也不多說什麼。
隻待一路去,夜晚宿營。
程浩已然在軍中走動一二,他要摸清楚一些事來,到得京東,也好與父親先稟報清楚。
軍中宿營,自是一營一都一隊,篝火點點。
程浩往一處篝火就去,隨便選的,隻管隨著就坐,隻問一語:“諸位從西北來?”
捷勝軍,新組建的,從西北近處各州府抽調的精銳青壯,一是來自一城一地,所以並不屬於哪一個軍將親近,隻管是樞密院的虎符給誰,自就聽誰號令了。
一眾軍漢自也看程浩,也有人答:“嗯,潼關西邊各州府而來,我等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這位相公是?”
程浩嘿嘿一笑:“在下程浩!”
有人好似覺得耳熟,在想,有人當真沒聽過。
程浩嘿嘿笑著再來一語:“諸位不曾聽過在下,那倒也正常,我家妹夫,諸位自當聽過。”
“不知……”眾人也多是一臉疑惑。
“嘿嘿……家父京東兩路宣撫使程公,我那妹夫……姓蘇,大名不好說,表字子卿!”
程浩一語說完,雖然是笑,眼神左右在掃,密切關注在場所有人的反應。
果然,一語說完,一個都頭頓時就起,躬身一禮,渾身熱情,哈哈大笑:“我說是誰呢,哪位相公還願來我等軍漢身邊攀談,原道是小程相公您啊,哎呀……快快,頭前來坐!”
這個說完在請,那個又來說:“蘇相公我等豈能不識得?我輩武夫,哪個能不知蘇相公之名?頭前在陝州,我等同袍,也有不少被抽調去打黨項,隻是調得不多,調得也晚,怕是沒撈到什麼功勞,隻管是軍中一聽蘇相公調令來,哪個不喜?唉……可惜可惜,我等卻是沒趕上,還被抽調到東京來了……”
“是啊,若是能隨蘇相公上陣去,此番不知立了多少功勳!那蘇相公何等手筆?混個官職,得個賞賜,豈不快哉?到得這東京來,隻管是走來走去,一會兒去鎮江,一會兒又回來,接著又要去京東……磨挫個人……”
程浩聞言,心中大定,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局勢什麼事,但此時就是心中一定,不論什麼事,看這些軍漢之表情,大事不憂。
程浩隻管笑來:“都說西北出強軍好漢,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我這裡倒是故事多,諸位聽聽如何?皆是昔日隨蘇相公上陣殺敵之事!剿賊的,伐遼的,乃至頭前伐夏,我也頻頻往前線傳旨……”
“坐坐,相公且坐,慢慢來說……”
“小程相公當真還去了伐夏之前線?”
程浩一語來:“豈能有假?連去幾番,對戰事我自了若指掌!”
“快說快說,小程相公快來說說……”
小程相公自是慢慢來說,說得是精彩紛呈……
隻待第二日再出發,不知多少人開始指指點點,便是都在與同僚來傳,那位,那位就是蘇相公妻兄,昨夜還一起暢談許久……如何如何……
隻待午間一歇,小程相公走到哪裡,都有人笑著來打招呼了。
便是馬匹路過,也有人含笑拱手,也有人上前來與程浩攀談幾句,也都是禮節上的,許也有許多人想著認識認識程浩,來日不免也是門路之類……
劉豫陡然發現此景,也問一旁程浩:“怎麼?他們都認識你?”
程浩一語就答:“倒也不是認識下官,而是個個敬仰我那妹夫之名!”
劉豫陡然麵色一沉!
程浩話語而出,豈能不去關注劉豫反應?心中便是一驚,看來這劉豫去京東,真有壞事要做,且這壞事,就是衝著蘇武去的。
得早作打算才是……
其他打算做不來,那就從這些捷勝軍軍漢入手!
卻聽劉豫嗬斥左右軍漢:“軍中何等嚴肅?豈可如此嬉笑攀談?成何體統?從今日起,不論行軍還是宿營,軍中不準攀談喧嘩!”
左右軍漢連忙收了笑容,更不與程浩去拱手了,各自轉頭低頭去。
程浩聞言,心中就笑……
此時此刻,燕京城外,女真人正在集結!
(兄弟們,今夜再來一章,你們早睡,明早就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