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劍心的治愈之力堪稱神跡,能讓皮肉翻卷的傷口彌合如初,平滑得不留一絲疤痕。
但由於她並沒有繼承三周目的全部治愈水平,因而終究無法憑空再生出兩顆完整的眼球。
於是溫餘的眼窩處,便隻剩下兩個空洞的、微微凹陷的弧度,像是某種精美雕塑上不幸被損毀的部分,透著殘缺的遺憾。
溫餘是一天後醒來的,醒來後他先沉默地抬起手,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那空洞的邊緣。
觸感是光滑的,也是陌生的。
他很快縮回手,轉向江劍心所在的方向,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卻低沉沙啞了許多:
“劍尊閣下……有繃帶麼?借我一卷。”
江劍心默默取來一卷乾淨的白紗繃帶,遞到他手中。
溫餘接過,沒有再多言。
他扯開繃帶卷,找到開端,然後仰起頭,將紗布的一端按在眉骨之上。
他的動作很緩慢,一圈,又一圈,白色的紗帶沿著額際纏繞而下,覆蓋了那凹下去的空洞,經過鼻梁,再繞向腦後。
當最後一圈纏繞完畢,他在側方打了個平整的結。在這片自造的黑暗與隔絕裡,溫餘終於獲得一絲短暫的安全感。
他將繃帶卷放到一邊,又躊躇開口道:
“我可能回不去……造夢閣了……不知道劍尊方便我在這裡,借住一些時日嗎?”
溫餘頓了頓,又補充道:
“我會付給劍尊房租的。”
江劍心看出他的局促不安。雖然相識已久,但兩人多是線上交流,真正麵對麵相處的機會寥寥無幾。
戰爭巨頭、劍尊——她身上的頭銜與光環太過耀眼,連一向隨性的溫餘也難免感到幾分緊張與不好意思。
江劍心倒是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
她聲線清冷,語氣卻乾脆道:
“我這房子挺大的,不用房租。你好好休息吧。”
沒等溫餘組織好推辭的話語,那道清雋挺拔的身影已轉身離去。
房門被輕輕帶上,“吧嗒”一聲輕響後,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
離開溫餘的房間後,江劍心走了五分鐘才走到下樓的樓梯口。
就像她說的,她的房子幾千平米,寬到能跑馬拉鬆,日常寂靜如同宮殿,溫餘住進來帶來的那點人氣,在長廊中走一段就散了——他住進來,跟沒住進來,實在沒什麼區彆。
至於溫餘說的租金之類,江劍心是真不在乎,因為她不差這點錢,而且對於朋友,也沒必要這麼斤斤計較。
她隻是看了看手,長歎一口氣對直覺道:
【真沒想到我有一天也會剜人眼睛,真是奇怪的體驗。】
直覺回答道:
【救人麼,沒辦法。】
此後的幾天,江劍心要出門處理愚人社的事務,便也不常在家中,但是會讓家務機器人做兩份飯,一份給溫餘送上去。
後者正深陷於情緒的低穀,大多時間都將自己封閉在屋內,蜷縮於一片黑暗中。
不過良好的教養是刻在骨子裡的,即便心神頹唐,他仍竭力維持著基本的禮貌。
機器人送來的餐食他都會按時用餐,若實在因情緒低落而毫無胃口,也會特意給江劍心發去信息,為自己未能用完餐食而誠懇致歉——畢竟,浪費他人的給予是一種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