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林家後人,如此孱弱不堪?”
書生皺眉問道:“你道如何?”
商賈笑道:“還不是林家後人懈怠懶惰,自傲自滿,明明有上等的家傳武功,卻不知習練,隻會躺在祖先功勞簿上吃老本,如今敵不過青城派,教人滅了門,雖然可憐,但未必沒有可恨之處。”
這話說出,立刻引起不少人的共鳴。
先前那中年人更是頻頻點頭,像他這般底層江湖人士,所練武功雜而不精,不足以教導家中後輩,隻能用去無數人情,拉下臉麵,求爺爺告奶奶,想方設法讓子弟進入名門正派。
那林家坐擁金山,卻不肯發憤圖強,武功不敵原本的手下敗將,實在是……活該!
“砰!”
書生惱羞成怒,憤而起身。
“強詞奪理!我方源恥與你們這些人,同在一片屋簷下!”
說著,便拎起包裹離開酒寮,朝官道上趕去。
那胖商賈倒顯得豁達,隻輕輕一笑,喝完了半壺酒後,也起身離開。
酒棚中這些南來北往、東奔西走的旅客,竊竊私語,令嶽靈珊驚訝的是,他們言談中,並無多少對福威鏢局的同情,反而偏向為青城派的狠辣作風叫好,仿佛餘滄海是忍辱負重破吳而歸的越王勾踐。
勞德諾搖頭道:“真是咄咄怪事!”
嶽靈珊問道:“二師兄也覺得奇怪?”
勞德諾望向那胖商賈逐漸消失在官道上的背影。
“是奇怪啊,你看那個商人衣著華貴,卻沒有夥計伴當隨行,孤身趕路,還有那個書生,更古怪了,他一個讀聖賢書的,如何對江湖之事,了解得這麼清楚。”
有古怪!
兩人對視一眼,喊來小二結賬,悄悄跟了上去。
沒走出半裡,卻見那瘦書生與胖商賈,一前一後趕走,相隔不到十步,雖然不說話,但明顯是熟識的,又走過三裡路,兩人從官道上下來,拐向旁邊的密林中。
“見過侯大俠。”
五輛銀車,停成一排。
幾十名青袍鬥笠漢子,盤腿坐在地上,喝水吃乾糧,看上去極為訓練有素。
林中正是在歇腳的青城派人馬。
“辛苦兩位方先生了。”
侯人英取出四錠銀元寶,遞了過去,這銀子得值。
瘦書生有些為難道:“貴派已經向門中付過銀子了。”
侯人英還是將銀子塞給兩人,笑道:“方源先生多慮了,一碼歸一碼,反正在我這裡,兩位先生每講一場,都是這個價格。”
他絲毫不心痛銀子,反正都是從福威鏢局抄掠來的,這還隻是福州府總局這一處,其餘九座分局,雖然不及此,但也不是一筆小數目,當從錢財上說,抵得上鬆風觀數十年的積累了。
那胖商賈用手肘輕輕捅了下弟弟,笑道:“多謝侯大俠,方某就卻之不恭了。”
三人在林間相談甚歡,倒把躲在暗處窺視的嶽靈珊,驚得目瞪口呆。
勞德諾倒不奇怪,低聲道:“他們應該是說書人,餘滄海還真是處心積慮,首尾布置周密,令人歎服,林家遇上這樣的對手,輸得一點也不冤。”
“說書人?竟還有專門乾這種造謠生事勾當的?”嶽靈珊從未聽說過,隻覺得自己這趟出來,算是長了見識。
勞德諾輕笑道:“江湖嘛,小師妹,你要經閱的還多著呢。”
何謂江湖,脫離官府約束的法外之地。
江湖很大,三教九流很多,並非隻有武功一條路。
貓有貓道,鼠有鼠途。
這兩位方姓兄弟,便隸屬於一個叫‘說書人’的組織。
門中有很多說書人,武功平平,不擅打鬥,但喜歡遊走四方,鼓弄唇舌,宣傳造勢,暗中與不少名門正派有過密切合作。
譬如,某武林世家的嫡傳子弟,誅殺麻匪二十八人,拯救黎庶百姓數百,人送外號‘某某大俠’。
這番消息,若是靠江湖上正常的口耳相傳,就算那世家見人就說,隻怕一年半載,也不會有外地人知道,更彆提在整個江湖揚名了。
再說,時間一長,那武林世家也不好意思,總拿自己孩子為百姓做的那點好事出來說道。
這個時候,就需要這個叫‘說書人’的組織,利用其遍布江湖的幫眾,像瘟疫般迅速傳播消息。
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裡。
‘說書人’通常與需求旺盛的正教諸派,合作密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