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影回答道:“當然。”
聽著這個答案,蘇漆便有些生氣地看向那道人影,怒道:“你從來都是這樣,再過千年萬年,你都是這樣,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那道人影聽著這話,隻是轉過頭看向蘇漆,平靜道:“你知道我不是我,我會說什麼,不過是你心中所想而已,你心中都已經這麼想了,我這麼說,又有什麼好生氣的?”
蘇漆看著那道人影,忽然說道:“我倒是寧願我從來就看錯了你,那你就不會死了。”
那道人影聽著這話,緩緩問道:“如果我是那樣,你還會喜歡我嗎?”
蘇漆沒有回答,隻說道:“真是個好問題啊,解時,你就算是死了,也同樣喜歡給人出難題,讓人一直都不得安寧。”
“我倒是寧願你不要喜歡我,被你蘇漆喜歡,可從來不是一件好事啊。”
那道人影笑了起來,隻是言語刺耳,隻怕天底下任何一個喜歡某個男子的女子聽到,都會覺得傷心不已,但蘇漆卻隻是捂嘴輕笑,“我攔不住你不喜歡我,你也攔不住我喜歡你,就是這麼沒法子,你能怎麼辦?你生氣,也隻能生氣。”
那道人影平靜道:“我也沒有那麼生氣。”
蘇漆沒說話,但知道他的意思,蘇漆你喜不喜歡我,我不太在意。這個世上喜歡我的人太多,好的壞的都有,太多了,他也在意不過來。
最大的無視,大概就是不在意了。
蘇漆看著他,眼眸裡有些怒意,但很快被一種十分癲狂的情緒取代,“你想無視我啊,那不可能,你一定會記住我,一定會一直記得我,永遠都不會忘了我!”
那道人影沒有沉默,隻是看著蘇漆的眼眸,平靜道:“可我已經死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蘇漆就愣住了,她不再發笑,也不說話,海麵一時間很安靜,好像什麼聲音都沒有,變得一片死寂。
蘇漆看著那道人影,隻是默默揮手,他就再次變成一灘海水,重新落入海中,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就像如今的他一樣,死了之後,在世間已經沒有什麼痕跡了。
她做了那麼多,有什麼意義?他都已經死了。
死了。
蘇漆緩緩蹲下來,衣袂落到海麵上,浸濕了。
她抱著自己的膝蓋,像是很多年以前,自己還是那個男人小妾生的女兒,那個窩囊的女子早早死去,自己隻能住在柴房裡,第二天就要出嫁嫁給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人,她就抱著自己的膝蓋,在柴房裡,看著窗外的月亮,有些出神。
那一天在想什麼,她已經忘了。
隻記得有些茫然。
就跟現在一樣,她忽然有些茫然。
自己做了那麼多,在他身前和死後,都做了很多事情,彆人告訴過她很多次,他已經死了,但是這一次,非要他“親口”說出來,她才終於真正開始想這件事。
他都已經死了。
她茫然了很久,眸子才有了神采,然後伸出手,指尖在海麵劃過,輕聲道:“都是你自作自受。”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站起身,因為海麵上,這會兒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身穿雪白道袍,高束道冠的中年道士站在海麵上,看著蘇漆。
“蘇漆,剛才那一瞬間,貧道覺得你好像要散道了一般,修行多年,境界來之不易,要是就此沒了,不會後悔?”
那個道士微笑開口,聲音很平淡廣闊,聽著似乎比整片海麵都要廣闊。
似乎天地都在他一人手中。
蘇漆笑了笑,“好不容易修行至此,能夠看著你不跪著說話,要是散了一身修為,那我可寧願馬上死去。”
中年道士淡淡開口,“你如今不跪,隻是我不要你跪,至於你在我麵前,就算是想死,也死不了。”
蘇漆沉默不語,卻不反駁,因為對方說的都是事實。
她雖然已經是聖人之一,但麵對眼前這個人,她想活,要看他的意願,想死,也要看他的意願。
而這樣的人,這個世上有整整五個人。
可恨自己不是那五人之一。
“您這樣的人物,道法通天,自然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眼前這位,掌一洲之地,是現在天底下道門修士的老祖宗,道法通天四個字,對彆的道門修士說,有恭維之意,但對他說,隻是事實。
中年道士看著她,“蘇漆,你本有機會跟貧道並肩,但這些年,你荒廢太久了,太過執著,對修行並無裨益,你若是一直看不透,那麼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蘇漆低著頭,“多謝點撥。”
“知道你對貧道的話不是太過在意,你的心結不解開,旁人就算是說再多都沒有用。”
中年道士微笑道:“到了你這個境界,修行從來隻在自身了。”
蘇漆說道:“可他已經死了,我的心結如何能解開?”
百姓們有句話,叫做人死債消,但有些事情,就是死了,都消不了,隻能一直記著,直到自己也離開這個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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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尋那春官,不過就是為了知道他最後說過什麼,但真想知道他最後說了些什麼,為何不來問貧道?”
中年道士看著蘇漆。
蘇漆卻沒什麼表情,她隻是看向對方,“你住在天上,我又無登天之法,如何能見到你,就算是能見到你,我又怎麼敢耽擱你修行呢?”
蘇漆這樣的聖人,在忘川之主那邊,像是個求姐姐的小姑娘,但在這位麵前,要卑微太多,也要鄭重許多。
還是那句話,五位青天,誰最強,修士們議論紛紛,但在蘇漆這樣無限接近青天的修士看來,最強的,就隻有眼前這位,隻有這位。
麵對這個舉世無敵之人,隻好低頭,隻好卑微。
“貧道數百年前就邀請過你加入我道門一脈,你卻說自己散漫慣了,你若是點頭,自然能日夜聽我解三千道卷,說不定這三百年過後,你已然青天。”
頓了頓,中年道士又說道:“就算不能青天,也不至於拿春官沒半點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