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閒談之間,船家端來兩大碗熱騰騰的魚湯,看兩人身側的魚簍都沒有魚獲,也沒有多說,甚至沒有主動傳授一些釣魚技巧,船家這些年走江湖,到底還是學到不少東西,知曉很多時候,釣魚並不是要釣起魚來,而自己最開始不明白,實實在在還是不知道有多少次熱臉貼冷屁股。
不過挨打之後,人總是就老實了,少說多做,什麼時候,都不會錯的。
端著大海碗,跟船家道謝之後,這對忘年交也沒先說話,隻是各自低頭,喝了一大口魚湯。
說起忘年交,雖說高瓘和阮真人兩人年紀差距不小,但山上修士,動輒數百歲,活過千年的,更是不在少數。
有些道侶之間,甚至有相差千歲的存在,其實見怪不怪。
喝完鮮美魚湯,高瓘才笑道:“如此說來,當初在大霽京師那邊破境,幸好是被人打殺了,不然真不見得是好事啊。”
聽聽,這話除了高瓘,還有誰說得出來?
什麼叫幸好被人打殺了?
阮真人微笑道:“依著高老弟這散漫性子,要是被抓去那天外枯坐一甲子,天天隻讓高老弟修行,隻怕那空缺的聖人之位,就要被老弟填上了。”
當初的大劍仙解時隕落之後,雖說他的那聖人之位,很快便被一人填補,但這候補上來的聖人,跟之前挑戰當代聖人,擊敗聖人而落座的,到底不是一回事。
要知道,九聖人之說,從來不是說憑著修行時間長短,而是真是廝殺出來的,不管是哪位,隻要想要成為聖人,就要先發挑戰書,選擇任意一位聖人,定好時間之後,這場大道之爭,要在世人眼底下真刀真槍打一場的。
而每一次有如此盛事,都會讓七洲之地的所有修士視作難遇的大盛事,有些地位的修士會收到請帖,前去觀戰。
因為此事動輒數百年才發生過一次,所以稱作修行界難遇的盛事,一點問題都沒有。
所以並未有過一戰,就填補上了當時大劍仙解時隕落之後的聖人之位的那位聖人,其實在不少修士看來,都屬於有些水分,讓不少修士並不認同那位聖人的聖人之位。
私底下,更是有不少修士願意稱九聖人之位仍舊空缺一人。
高瓘忽然笑道:“老哥哥,當初那位解大劍仙成聖之戰,你見多識廣,聽過沒?能給說道說道?”
解時都已經隕落三百年了,而此時此刻的高瓘都還沒三百歲,所以當初那一戰,他自然也不可能清楚。
阮真人笑道:“高老弟你這問老哥我,就真是問對人了,當初那一戰,老哥雖然不曾親眼得見,但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在一位前輩宗門裡的鏡花水月裡看到過當年景象。”
鏡花水月,是一種玄妙陣法,隻要兩地建造同樣陣法,建立聯係之後,即便是千萬裡之外發生的事情,這邊都能實時呈現出來。
更能將影像保存,時時回看。
這樣的陣法,一些一流宗門內都會有,當年解時的成聖之戰,正是這一千年裡難見的幾次大事,除去能現場觀戰的那些修士之外,其餘不少修士,其實都是齊聚有鏡花水月的宗門,遠程觀看此戰。
雖說每次觀看都會消耗一筆梨花錢,但這等大事麵前,這些梨花錢,反倒是不值一提了。
不過解時隕落之後,那段影像絕大多數宗門都已經銷毀,想要再看看,其實不容易了,阮真人能看到,還真是機緣巧合。
當時他跟隨自己師父作客一座名為消夏山的宗門,那位宗主正是自己師父的好友,兩人閒談喝酒,酒過三巡之後,那位良夜真人才透露出此事,說讓阮真人見見世麵,當時阮真人還記得,自己師父玉海真人甚至開口打趣,說就不怕這件事傳出去,讓消夏山不好做人,良夜真人隻是擺手,說是要是你們師徒把事情傳出去了,讓我消夏山出了事,那就算是我良夜一雙眼睛瞎了,我自己摳出來,放嘴裡嚼著吃了。
所以此刻阮真人雖說開口提及那件事,也並未提及消夏山,即便高瓘把事情傳出去,最多也就隻是找到他了,他也是絕不可能說出消夏山的。
“當時那位解大劍仙所選擇的對象,可不是末流,實打實的當世九聖人之中的第一人,是一位修行了一千餘年的老前輩,資曆第一,境界術法都是第一,公認的。”
阮真人微笑道:“那位老真人,雖說不是道門修士,但一身術法和道門淵源很深,在世間有個名頭,青天底下無敵手。”
高瓘笑道:“聖人第一,青天之下,自然是無敵手了。”
“那會兒解大劍仙選擇此人,驚動了整個修行界,畢竟他雖說是劍道一脈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雲霧境,但那隻是境界,真要動起手來,不見得有那麼可怕,不少人都曾替他擔心,尤其是西洲那些個劍修,都明裡暗裡勸過解大劍仙,說是飯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何必如此置氣。”
阮真人笑道:“可惜沒人勸得動。”
高瓘點頭,眼裡有些向往之色,“當時年少,有人說山高難攀,未曾見過之前,自然也是聽不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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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真人點點頭,“自然如此,換作老哥我在那個時候,隻怕也會要試試,輸了不要緊,還年輕嘛,要是贏了,那可就是真正一朝天下知了。”
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雲霧劍仙,出身青白觀,觀主高徒,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年輕人能不心中自傲?
年少成名,莫過於解時了。
“時間定在九月九,那日世間有頭有臉的修士,齊聚於中洲九雲山。”
“當時其餘八位聖人,也都趕赴此地。”
阮真人笑道:“是盛會啊。”
……
……
李青花離開荷花山之後,到底還是選擇前往東洲,就是沒有禦劍而行,甚至走走停停,許久之後,才剛到赤洲和東洲邊界。
在一座小鎮,這位青白觀首徒,在世間名聲不小的女子劍仙,止住腳步,在一條小河前,站了不少時日,始終不曾往前走去。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猶豫,心中響起兩個聲音,有人讓她趕緊去看了,有人則是讓她最好彆去。
總之她天人交戰,想不明白。
今日夕陽西下,河邊嬉戲的孩子們都已經離去,眼看著那輪春日也要暫彆人間,有個小老頭忽然出現在河岸那邊,抽著旱煙,吧嗒吧嗒,朝著她招手。
李青花看了一眼這個小老頭,眼神裡沒有什麼情緒。
對於小老頭的身份,她已經琢磨出了些東西,多半是自己那個膽小鬼師父的好友,對自己,沒有什麼惡意。
其實這三百年來,李青花也偶爾會想想當時師父為何一言不發,但不管想了多少,想到李沛有多少難言之隱,沒出來說話,沒為自己師弟主持公道,那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