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瓏眸光如電,銳利地掃過那片密集的樓宇叢林。
鱗次櫛比的窗戶如同無數隻沉默的眼睛,視線來源混雜難辨,方才那道專注的窺探早已消匿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恰在此時,沈昭明結束了對小偷通訊器的快速解析,將關鍵信息說出來。
“查到了。那兩人之所以鋌而走險,是因為黑市上有人給他們發了一條懸賞,‘偷走那件金屬塊,報酬三百萬星幣。’”
“什麼?”蘇寧瓏聞言,胸中的怒火被一股荒謬感取代,她笑得難看,“我……我師父的聖器,就值三百萬星幣?!這群不知天高死活的蠢貨!”
縮在一旁的兩個小偷,看著眼前這個“小孩”怒火中燒的模樣,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死死抱住腦袋,生怕那攥緊的小拳頭下一刻就捶過來。
沈昭明:“……”
沉默是此刻最好的回應。
女孩兩隻纖細的手轉而叉在腰間,與其說是氣勢洶洶,不如說像一隻被惹惱了的小奶貓,努力擺出最凶悍的姿態,勾勒出一種孩子氣的倔強。
長睫毛撲閃著,藏在眼底的哀怨仿佛在說“我在生氣,快來哄我”。
恰巧雲斐戰鬥結束,一回頭就看見蘇寧瓏這副“悠閒”叉腰的模樣,不禁挑眉問道:“喂,你不能抽空搭把手,讓戰鬥結束得快點兒嗎?”
蘇寧瓏理直氣壯地搖頭:“不能。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你的安全。剛才周圍可不太平,有人朝這邊放冷槍了。”她語氣篤定,仿佛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雲斐無奈扯出一個微笑:“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他語氣充滿了“我就知道會這樣的”宿命感。
這一次,蘇寧瓏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急於抽身離開。
對方為了追殺她,不惜代價設下埋伏,此刻必然在暗處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
心中了然,若再像過去那樣一味回避,被動等待他人傳遞零星的情報,未免太過迂回被動。
她慵懶地背著小手,緩緩踱步到那具瀕死的寄生體跟前。
周身依舊懸浮著那些閃爍著危險寒芒的金色薄片,如同無形的護衛。
此刻的寄生體,身體已徹底崩壞,被雲斐的利刃斬斷成數截,慘不忍睹。
維係其大腦最後一絲生機的,是胸腔內一個正瘋狂噴濺著人造血液的壓縮裝置,猩紅的液體汩汩湧出,染紅了破碎的地麵。
寄生體身上那些詭異的眼球已不見蹤影,隻留下空洞的血窟窿。
蘇寧瓏麵無懼色,屈膝蹲下身來。
“寧瓏,彆靠近!”雪萬衫的聲音帶著急切傳來。
儘管他親眼目睹了蘇寧瓏那近乎“無敵”的異能和淩厲的攻擊,但在他眼中,她終究還是個孩子,不該輕易靠近未知的危險。
“沒關係的,”蘇寧瓏的聲音平靜且冷酷,緊接著,她的手毫不猶豫地按在了寄生體那冰冷粘膩布滿裂痕的軀體上。
“他無法反抗。”話音落下,她發動了靈魂搜查。
靈魂搜查,這正是執法堂用來對付叛徒,榨取最後情報的殘酷手段。
“呃——嗬嗬嗬!”
敵人那早已失去正常發聲器官的喉嚨裡,發出一種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扭曲變形的臉上,瞬間被極致的痛苦所吞噬,肌肉劇烈痙攣。
蘇寧瓏的神魂迅速深入,立刻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汙穢與混亂。
這人的靈魂,已經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那股邪惡的不祥氣息,粗暴地將這些靈魂碎片胡亂粘合在一起。
其中混雜著無數被無限放大的,源自人性的膨脹欲望——貪婪、暴戾、扭曲的渴求……
構成了一幅惡心而瘮人的靈魂圖景。
蘇寧瓏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過濾著那些嘶吼與雜念,專注於在混亂的碎片中搜尋有價值的記憶片段。
一張張小孩的臉龐閃現,他們被這人拐到一個宗教特色濃烈的地下室,先是獻上鮮血,對著神像念叨著經文,蘇寧瓏看不清,更正確的是,這人的靈魂沒有關於經文的記憶。
快速閃回的記憶裡,蘇寧瓏又看見一個有點熟悉的宗教圖案。
模擬器升降梯內的人物手掌,就畫著類似的圖案。
三角形,中間有數顆簡單線條勾勒的眼球,圖案就在那個被祭拜的神像臉上。
蘇寧瓏努力想搜索關於宗教“領導人”的相貌。
可這人最後一點生機徹底斷絕的刹那,本應短暫殘留的靈魂碎片與記憶,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消失無蹤。
蘇寧瓏猛地一怔,按在寄生體上的手僵住了。
不是說靈者死後,靈魂還會在世間短暫停留嗎?
這突如其來的徹底湮滅,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寄生體的靈魂,仿佛僅靠著最後一絲執念在強行維係。
當那具殘破的軀殼徹底失去生機時,其本就破碎不堪的靈魂,竟也隨之如風中殘燭般徹底消散,不留一絲痕跡。
這跟她認知中不一樣,寄生體,不該是能夠憑意誌恢複到正常人水平嗎?
蘇寧瓏神色嚴肅地站起來,取出一方素淨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方才觸碰過寄生體的手指。
周圍那些聞訊趕來的支援獵人們,皆屏息凝神,目光複雜地聚焦在這個小小的身影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驚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