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玉輕輕撫了撫趙承歡灰白色的發絲,喃喃道:
“承歡,你也老了。”
說罷,她看向趙元曦,向孫女招了招手:“元曦,你來。”
趙元曦連忙上前,半跪在趙明玉榻前,噙著淚水道:
“祖母,您說。”
“你舅公不日便要啟程去左近仙城籌劃築基,屆時你也一並跟著前去。”
趙明玉嘶啞道:“烏山坊市的池子太小,哪裡能夠養出真龍?你跟著舅公,出去見一見世麵。”
趙元曦一呆,略有些不舍地看向了父母,咬了咬牙:“祖母,元曦知曉了。”
“山兒。”
滿頭銀發的穆山湊上前來,傷感道:“母親。”
趙明玉緊緊握住了穆山的手,道:“好女婿,好女婿……”
趙明玉隻是重複著這幾個字,隨後沉默了許久,她四下逡巡著什麼人,似乎沒有找到,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又似乎夾雜著一絲後悔,對著趙承宴喃喃道:
“承宴,元晨那孩子……以後還需多加管束,莫要起什麼亂子,害!是我將他養廢了。”
趙承宴雙膝跪地,淚流滿麵道:“兒子知曉了。”
“六弟。”
荊雨俯下身來,將耳朵湊在了趙明玉乾枯皸裂的嘴唇邊,仔細聽她要說些什麼。
“六十二年前,那場壽宴……可還記得我送的那一株枇杷果?”
“自然是記得的。”荊雨沉聲道。
“其實,其實……父皇與母後一同栽種的那株枇杷樹,在母後去世的第二年,便因我頑皮,將其掘了根,那後院裡的枇杷樹,是我後來與大哥一起移栽過去的。”
荊雨心中一驚:“那株枇杷樹寄托了父皇對昭儀皇後的無儘哀思,卻被三姐失手掘了,此後又移栽了一株,此事大哥與三姐想來做得隱秘……”
趙明玉似乎能猜到荊雨心中在想些什麼,低低笑道:“錯了,大錯特錯!”
“大哥與我並未避著旁人,皇城內知曉此事的人並不在少數,可……父皇從未過問,嘿嘿,隻怕他也是記不得了。”
這個即將死去的老人語氣中帶著嘲諷:“那一夏的枇杷樹結了果,我故意挑了最青的幾個果子呈了上去,不過想來父皇並未品嘗,自然不知其中酸澀。”
“此事本是想壽宴過後,與大哥當個笑話說來聽的……哈哈。”
“大哥,那些年,其實很不容易……”
趙明玉眼皮微闔,聲音漸漸低了,連帶著喘息聲也變得飄渺難明:
“我若是有一道靈根……”
“什麼狗屁仙人……”
趙明玉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似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伸出了一根褶皺斑駁的枯敗手指,指向了天空的方向。
過了片刻功夫,這根手指失去了支撐,無力地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