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裡。
一碗現殺的老母雞雞湯,還有幾碗飯菜,很快端到了江越麵前。
江越依舊沉默無聲,隻是低頭吃著,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倒是村民們逐漸熱鬨起來。
少數人很沉默地站著。
大多人沒話找話地閒聊著。
有人驚歎江小琪她們身上的傷勢恢複得快,還有人拉著江淮,問在劉營時最後一場戰役的事,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些小孩子們趴在門口和土窗邊,望著江越身上那昂貴的衣甲和外麵的絕影馬著迷,他們從未見過這麼好的戰馬和衣服,哪怕是在城裡的達官貴人身上。
等到江越吃完,村長又起身,把那些想問各種事情的人趕走。
隨後就給江越安排好了一床比較新的床鋪道:“吃飽喝足,先睡好再說,其餘的不用你管,城裡王老爺的事我也快處理好了。”
望著村長的臉,江越再次點了點頭。
沒有說話。
他隻是用被子蓋住了臉,覺得這被子有點濕。
這一次。
他睡得很沉很沉。
與當初要離開村子那晚恰恰相反。
那一晚,他滿腦子都是王侯將相,滿心都想著這次出去,定要青史留名,博個前程回來。
可這一晚他腦子裡什麼都沒有。
他隻想待在這。
再也不出這個小村子了。
絕影馬可以放走,他會自己回去找曹操。
虎豹騎也可以重新聽從許褚或者典韋,再不濟夏侯惇他們的命令。
這天下。
能者何其之多也?
就算沒了自己,曹魏不一樣取得了天下嗎?
自己瞎摻和個什麼勁。
弄來弄去,還差點把天子給曹操弄丟了,還提前給曹操結上了袁紹這個死仇,最後對天下大勢的影響也沒多少。
乾嘛還要瞎湊熱鬨?
如果。
能永遠這樣,該多好啊?
或許是那碗雞湯很補,也或許是被子太厚了,他有點熱了起來。
夢中掀開一點被子,又感覺窗外有點亮。
這麼快就天亮了?
不過他還不想起來,他還沒想好,究竟怎麼跟那些村民講自己這些年來的這些事。
如果晚一點起來,江淮應該會替自己說清楚吧。
這樣自己就不用麵對了。
他用手擋住眼睛。
可耳邊又響起了嘈雜的叫喊聲,隱約間,貌似還有哭喊聲。
是江越說了那些兄弟們是怎麼戰死的,所以村民們忍不住哭了嗎?
那為什麼江小琪也在哭?
她好像在喊什麼?
喊自己?
不對。
她在喊村長爺爺!
江越突然驚醒,一把扯開被子從床上翻了起來!
沒有穿衣服,他往窗外看去。
滔天的火焰在夜幕裡肆無忌憚地翻滾,吞沒那本就僅僅隻能遮擋一二雨雪,甚至漏風的一座座土木房屋。
田野裡花了幾十上百個日夜翻好的土地麥苗,被戰馬踐踏枯黃踩入泥中。
老人抱著孩童無聲哭泣被肆意屠殺。
江小琪抱著倒地的村長一邊哭泣一邊大喊,村長則努力捂著胸口望向不遠處戰馬上的一人,竭力還想說些什麼。
江越從未見過這樣的修羅場。
他也第一次理解了,孫堅在那片小小的修羅場裡,看著自己所有親兵家眷們儘皆戰死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