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靈兒接過茶杯，卻顧不上喝，隻狐疑地打量綠漪。
綠漪此刻已恢複了些許鎮定，對著嶽靈兒微微一福，低聲道，“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見諒。妾身.......亦是受製於人。”
“受製於人？”嶽靈兒皺眉，她雖單純，卻不笨，結合自己莫名暈倒和眼前景象，已猜到七八分，“是這醉仙樓搞的鬼？還是.......你那個師父？”
綠漪略顯詫異地看了嶽靈兒一眼，輕輕點頭。
薑大柱接口道，“不錯。此事牽扯到此地鴇母，也就是綠漪的師父。她師徒二人修煉邪功，暗中采補客人修為。今日選中了我們，隻是.......”
他看了一眼綠漪，略去細節，“被我識破製住。綠漪姑娘已知悔改，願脫離其師，隨我們離開。”
嶽靈兒聽得一愣一愣的，信息量太大，一時消化不了。
她看看薑大柱，又看看垂首不語的綠漪，遲疑道，“帶.......帶她走？薑道友，這.......這合適嗎？她師父能答應？咱們不是還要打聽你大兄弟的消息嗎？這不會惹麻煩吧？”
薑大柱淡然一笑，“麻煩？或許吧。不過，既撞見了，便沒有不管的道理。至於打聽消息，或許綠漪姑娘比旁人知道得更多些。”
綠漪聞言，連忙答道，“客官.......不，薑前輩，嶽姑娘，醉仙樓往來三教九流，消息確實靈通。師父她.......偶爾也會從客人談話中探聽些秘聞。不知前輩要打聽何人，或許妾身知曉一二。”
薑大柱略一沉吟，將嶽靈兒師兄石衝的形貌特征簡要說了一遍。
綠漪仔細聽完，蹙眉思索片刻，眼中忽地閃過一絲異樣，抬頭看向薑大柱，聲音不自覺壓低了些，“前輩說的這位.......妾身似乎有些印象。”
她頓了頓，似在回憶，“約莫半月前，好像聽樓上的姐妹說，玉麵郎君和石衝少俠來醉仙樓光顧什麼的，應該就是他們了......”
嶽靈兒霍然站起，聲音都變了調，“石師兄？他.......他來過這裡？和誰？”
綠漪被她急切的模樣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半步，薑大柱伸手虛按，示意嶽靈兒稍安勿躁，“綠漪，你慢慢說，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仔細講來。”
綠漪定了定神，努力回憶道，“那日.......樓裡來了兩位生客，兩位都是相貌俊朗，舉止風流，尤其那位被稱作“玉麵郎君”的公子，更是引得不少姐妹側目。他們包了樓上的雅閣，點了好些酒菜，又叫了幾位姑娘陪酒彈唱，似乎興致很高。”
她偷眼看了看薑大柱和嶽靈兒的神色，繼續道，“妾身當時在另一間房侍奉，並未親見。隻是後來聽服侍的姐妹私下閒聊，說那位石少俠.......起初頗為拘謹，但經不住玉麵郎君再三勸酒，加之幾位姑娘殷勤勸飲，漸漸也就放開了。後來.......好像還和其中一位叫紅袖的姑娘頗為投緣，兩人對飲了不少，說了好些話。”
“再後來呢？”嶽靈兒急急追問，手指不自覺攥緊了衣袖。
綠漪搖搖頭，“妾身所知也僅限於此。那雅閣內具體情形，旁人也不甚清楚。隻知他們深夜方才離開，離去時，那位石少俠腳步已有些虛浮，是玉麵郎君攙扶著走的。”
她遲疑了一下，補充道，“第二日，紅袖姑娘倒是被媽媽.......被妾身師父叫去問過話，回來後神色如常，隻說是尋常客人，並未多提。但.......”
“但什麼？”薑大柱敏銳捕捉到她話中的遲疑。
綠漪壓低聲音，“但自那日後，紅袖姑娘接連數日未曾露麵，說是身子不適。後來雖又出來待客，卻比往日沉默了許多，偶爾還.......還有些神思恍惚。有姐妹私下議論，說她像是受了什麼驚嚇，或是.......失了魂似的。”
嶽靈兒臉色發白，喃喃道，“石師兄他.......他向來穩重，怎會.......”
薑大柱臉色有些古怪，心說玉麵郎君和石衝，不會點了同一個姑娘吧？
這特麼。
石衝好歹也算青雲宗的真傳弟子，竟然跟玉麵郎君那種采花大盜一起逛窯子，還......
真是......
虧的嶽靈兒還心心念念她大師兄，要這事兒是真的，估計嶽靈兒得傷心死。
薑大柱眼神微動，心下已有了計較。他示意嶽靈兒先坐下，轉向綠漪問道，“那位紅袖姑娘，此刻可在樓中？”
綠漪點頭，“應當是在的。她平日多在樓上西廂，今日並未聽說有出局的牌子掛出。”
“好，”薑大柱起身，將桌上剩餘靈石收起，“帶我們去見見這位紅袖姑娘。就說.......我們是玉麵郎君的朋友，聽聞石少俠日前在此喝得儘興，特來尋那位陪酒的姑娘，也想聽聽曲兒。”
綠漪會意，這說辭既能順理成章找上紅袖，又不至於打草驚蛇。她輕聲應了，走到門邊，略略整理儀容，恢複了那般溫婉柔順的神態，隻是眼波流轉間，偶爾掠過薑大柱時，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依賴與順從。
她拉開房門，引著二人走出雅間。
外頭廊道上依舊笙歌隱隱，脂粉香氣浮動。偶有龜公或丫鬟經過，見綠漪領著兩位客人出來，也隻當是尋常侍奉完畢，並不多問。
綠漪輕車熟路，帶著兩人穿過曲折回廊，來到樓梯口，拾級而上。
樓上比樓下更為清靜雅致，廂房相隔也稍遠些。綠漪走到西側一間廂房前，門上懸著一塊小小的木牌，刻著“紅袖”二字。
她抬手輕叩門扉，柔聲道，“紅袖姐姐，是我，綠漪。有兩位客官，想請姐姐彈唱一曲。”
屋內靜了片刻，才傳來一個略顯低啞的女聲，“.......今日身子有些乏，不見客了。妹妹替我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