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聽到沒有!”
中年女不知道外麵那個模仿自己的人是誰,她不敢開門。
也許是怪物,怪物在門外引誘她開門。
出門會死的!
門外,女人沒了耐心。
“哐!”
有什麼重物砸在了鐵門上。
中年女大概能猜出來,是晚飯時吃剩下的飯盒,很耐用的塑料材質,就算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也不會壞。
“你開始變得膽子大了是吧!和你那死了的爹一樣,就喜歡和我耍脾氣,為什麼不能理解一下我!讓你開個門有那麼難嗎!”
“還精神創傷,為什麼彆人家的孩子都健康的,就你這麼悶,你為什麼不能正常一點,讓我少操心!?”
“開門!給我開門!”
“再不開門,我就把門砸爛!你看我會不會打你!”
“給你三秒,再不開門我就砸爛這扇門!”
是她的聲音。
暴躁的聲音,中年女的身體下意識顫抖。
她不能控製自己,手腳自己動了起來,把門打開了。
一開門,她就看到了暴怒的自己。
那個占據了她身體的人,是鬼嗎?
開了門,身體又能控製了。
她大膽地看向女人,開口問:
“你是誰?”
女人見她竟然問出這麼不像話的問題,一腳將地上的塑料飯盒踢進屋子裡,抓住她的手臂,拉拽著‘星星’進了屋,順手將門關上了。
門外傳來了鄰居的幾句勸說。
“星星媽,彆打孩子,她可能就是遇到事耽擱了。”
女人並沒有回應。
‘星星’盯著這個和自己長相相同的女人,聞到了對方身上的汗臭氣味。
那是她每天晚上都會帶回來的,工位上是計件的,做得多錢就越多,雖然一個隻有幾分,但錢累積起來,也能養活自己和女兒。
女人拉拽著她,她的後腦勺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但女人並沒有注意。
“星星,媽媽和你說過什麼?要早點過來開門,你為什麼沒有做到?你能有什麼忙的,為什麼不來開門?看著我在外麵乾站著很有意思嗎?你覺得很開心嗎?!”
女人發出了自己的怨言。
她不知道說什麼,因為這和自己說過的話,一模一樣。
女人抽出卡在床邊的樹枝,那根樹枝是之前隨手摘的。
她拿著樹枝,一下一下抽打在‘星星’的身上。
“讓你不聽我話!讓你不聽我話!”
中年女被困在星星的皮囊裡麵,她被嚇到了。
尤其是身上被樹枝抽打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她大聲喊道:“你是誰?你憑什麼打我!”
女人愣了一下,隨即是更劇烈的抽打。
樹枝上帶著凸起,‘星星’的皮膚出現了幾條帶有血跡的長條痕跡。
在女人的打罵下,中年女才終於意識到,她似乎變成了女兒星星。
接下來,就是日常生活。
每天都是重複的。
早上很早就被抓起來做飯,之後去上學,然後回家,晚上因為一些小事繼續被打。
學校的課她聽不懂,偏偏老師就喜歡挑她來回答,她回答不出,老師就用一些看似勉勵其餘同學實則羞辱她的話說大道理。
同學們對她也不怎麼好,總是排擠她,背後或者當麵嘲笑她,體育課沒人和她組隊,自由活動時間永遠都隻剩下她一個人。
每天都很壓抑,不管是學校還是家裡。
隻有偶爾路過,看到小動物的時候,才會被治愈到。
她從一開始質疑這是鬼怪的陰謀,到後來覺得這是她一時的幻覺。
也許她從來都是‘星星’,那段離譜的記憶隻是精神創傷的結果。
她或許太想成為媽媽了,太想成為自由的大人,所以幻想出了一個記憶。
她的行為從一開始的粗鄙野蠻,到後來與同齡人一樣,開始在意彆人的目光,開始有了自尊心,開始變得沉默。
這樣的日子,維持到高考。
她得到了很差勁的分數,這是當然的,精神創傷使她隻擁有高二開始的記憶,高二之前的知識,她早就忘光了。
這一次,母親發了很大的火。
她的一條腿被打瘸了,沒有傷到性命,但以後隻能一瘸一拐地走路。
心裡很害怕,她哭著求母親彆這樣,她會去工作,會去賺錢,會分擔母親的壓力。
但母親依舊因為她的成績不好,時常打罵她。
對外麵,母親是很好的人,甚至願意借錢給親戚,哪怕那個親戚總不還錢,哪怕那個親戚已經買了城裡的房子,在彆人麵前笑著說一年掙了幾百萬不差錢,母親也還是沒有撕破臉皮,更沒有催那人還錢。
對鄰居,母親也很好,會去送煮好的肉粽子、瘦肉湯,那是她很少能吃到的。
每次她想多吃點肉,都要害怕母親會不會打她,但母親卻將她那麼想吃的東西,分給了彆人。
為什麼,為什麼對彆人那麼好,為什麼對外人那麼好?
為什麼不可以對她好點,為什麼不可以和她好好聊天說話?
如果可以,她不想要一個對彆人善良的母親,她隻想要一個對自己好的母親。
哪怕自私,哪怕刻薄,哪怕小氣,隻要是對她好的媽媽,如果能有這樣的媽媽就好了……
之後,因為工作的原因,她與母親疏遠了。
但是,關係卻不會因為疏遠而變好。
時間流逝得很快,一晃幾十年。
她參與了母親的葬禮,是自然老死的。
到了現在,她的腿也依舊沒有好。
她找到了不算多好的工作,找到了不算多好的伴侶,沒有生下孩子。
看著那張黑白色的照片,她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也隨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