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玲瓏已經掏出一錠金光閃閃的元寶,輕輕放在他手裡。
趙青陽眼睛一亮,立刻改口:“不過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是貴客要求,那自然可以通融!”
他迅速將金子揣進袖中,笑容諂媚:“兩位裡麵請!我這就去叫那位寫手過來!”
李雲初唇角微揚,邁步走進內院。
——
屋內,李雲初端坐在茶案前,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神色平靜。
玲瓏站在她身後,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踉蹌的腳步聲,伴隨著醉醺醺的嘟囔聲。
“放開!老子沒醉!”
“哎喲,您慢點!彆摔了!”趙青陽賠著笑,半扶半拽地將人帶了進來。
李雲初抬眸看去。
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衣衫鬆垮,發髻微亂,手裡還拎著半壺酒,臉上泛著醉酒的紅暈,眼神卻透著幾分清醒的銳利。
趙青陽訕笑著解釋:“姑娘彆見怪,他這人嗜酒如命,但才華橫溢,是咱們這兒最頂尖的寫手,多少世家公子的錦繡文章,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醉醺醺的男子嗤笑一聲,仰頭灌了一口酒,嗓音沙啞:“什麼錦繡文章?不過是替那些草包寫的繡花枕頭罷了!”
趙青陽臉色一變,連忙打圓場:“他喝多了,胡言亂語,姑娘彆往心裡去!”
李雲初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男子:“先生似乎對如今的世道……頗有不滿?”
男子眯了眯眼,醉意朦朧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譏諷:“世道?嗬……寒窗苦讀十年,不如世家公子一錠金子買來的功名,這樣的世道,有什麼可說的?”
他踉蹌兩步,扶著桌案坐下,又灌了一口酒,自嘲道:“我寫過的文章,堆起來能填滿半座翰林院,可那又如何?那些文章上署的,可沒一個是我的名字!”
趙青陽額頭冒汗,連忙岔開話題:“姑娘,您不是要寫策論嗎?他雖脾氣差了點,但文采絕對一流!您儘管提要求,他都能寫。”
屋內燭火搖曳,映照著醉酒男子微醺的麵容。
李雲初注視著他,忽然開口:“先生如何稱呼?”
男子執筆的手微微一頓,眼神恍惚了一瞬。
多少年了?
自從入了這雲霧書院,他就成了“一號寫手”,成了“那位代筆的”。
卻再也沒人叫過他的名字。
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原本叫什麼。
趙青陽見狀,連忙笑道:“姑娘叫他‘一號’就行,名字嘛,不過是個稱呼,不重要!”
醉酒男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低頭繼續蘸墨,嗓音沙啞:“是啊……不重要。”
李雲初眸光微沉,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聲音不輕不重,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懾力:“我不是問你,我是問他。”
趙青陽張了張嘴,還想再圓場,卻在觸及她眼神的瞬間,猛地噤聲,額頭滲出冷汗。
屋內一時寂靜。
醉酒男子緩緩抬頭,醉意朦朧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良久,他低啞開口:“……裴寂。”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澀:“不過,這名字……已經很久沒人叫過了。”
李雲初定定看著他,忽而微微一笑:“裴先生,我要一篇以文人風骨為引的策論,現在就要。”
說罷,她把銀票遞給趙青陽。
趙青陽收下銀票,喜笑顏開道:“姑娘算是找對地方了,馬上給姑娘寫。”
裴寂先是怔了怔,隨即低笑一聲,執筆揮毫。
筆鋒落下,墨跡如刃,字字如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