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無情的強橫大羅意誌,如滔天洪流般衝刷著趙無羈的神魂。
他們本就是一體,此刻的相融,看似合情合理,就如同江河終將彙入大海。
但趙無羈的元神卻在劇烈震顫,抗拒著這場看似注定的融合。
這一世,他早已活出了獨屬於自己的風采。
那些他在九州大地上留下的經曆,與道侶們共度的時光,為對抗末法劫難所付出的心血
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經曆過的,都鐫刻在他的神魂深處。
若是以他這一世的意誌為主導完成融合,他甘之如飴。
但現實卻殘酷得令人窒息。
相較於浩瀚如淵的大羅意誌,他這一世的自我意識就像溪流之於汪洋,墨滴之於湖泊。
一滴墨水滴入湖泊內,會怎樣?
會在轉瞬間就被吞沒殆儘。
再也尋不到半點蹤跡。
這就是最致命的矛盾。
煉化那滴大羅元神血,便可徹底融合天魂意誌,繼承遺蛻中浩瀚無邊的真仙偉力,代表最終極的仙道力量,位列真仙。
但代價卻是.這一世的所有記憶、情感都將被冰冷的天道意誌覆蓋。
屆時,他還是“趙無羈”嗎?
又或者是大羅,是初代盤古,還是二代封仙孟啟元?
莊周夢蝶,孰為我,孰為蝶?
或許他會變成更強大的存在,卻也將淪為天道規則的化身。
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愛恨情仇。
就像那高懸九重天的獨目,永遠冰冷地俯視著芸芸眾生,包括他那幾位夫人。
為了對抗末法真仙,就要付出這樣的代價真的值得嗎?
“不,還不行”
趙無羈猛然睜眼,道心劇震,硬生生掙脫了與大羅意誌相融的狀態。
“噗!”
那滴金色元神血被他從眉心逼出,在指尖懸浮流轉。
腦海之中,七十二地煞術演變為天罡法的玄妙景象,頓時就如鏡花水月般消散無蹤。
他的五指收攏,以虛實法則將元神血封存,神色陰晴不定,心情複雜無比。
這滴血,確實能助他三魂歸一。
甚至可能借此參透虛實規則,繼承大羅遺蛻的浩瀚偉力。
但代價,卻讓他無法承受。
“終究.還是差了一籌啊。”
他攥緊拳頭,指節發白。
若能以人魂意誌壓過天地二魂,此刻又豈會如此被動?
可眼下的這局麵,幾乎已成定局
趙無羈凝視著掌中那滴流轉著虛實規則的大羅元神血,眉頭緊鎖。
“天魂太強了我的人魂隨著我一起修煉,意誌還太弱了。”
他心中暗歎。
前身大羅,畢竟是真仙之軀,尤其那天魂意誌宛如天道般浩瀚無情。
即便他已煉化地魂,但自身人魂相較之下,仍如溪流之於瀚海,根本無法抵禦天魂意誌對自身神魂的同化。
這是融合之時根本無法避免的狀況,弱小的被強大的影響,同化。
明明破局之法就在眼前,卻因神魂失衡而無法踏出那一步。
“罷了.”
趙無羈看向橫亙星河的巍峨遺蛻,又垂眸俯瞰下方劫濁散儘的九州山河,輕歎一聲。
“暫時末法之世還未結束,那末法真仙試探後也沒動靜,不急於一時做決定”
他眸光微轉,衣袂翻飛間,身形已化作流光掠向九州。
“茲事體大,還是先回去,與諸位夫人商議一二吧。”
數日後,琳琅仙宗。
群山之間,仙峰巍峨,一些仙宗修士在宗內禦劍駕雲,穿梭於雲海之間。
劍氣縱橫,靈光閃爍,更有仙禽盤旋,清鳴回蕩。
每當他們的目光掃向中央那座通體如白玉雕琢、金紋流轉的仙殿時,都不由自主地俯首,神色崇敬,目中滿是向往與憧憬。
那便是九州第一仙、傳說中的渡劫大能趙天尊的道殿,乃是他們的宗主雲上真君南真君所建。
此時仙殿內雲霧繚繞,虛幻法則如輕紗垂落,將末法規則阻隔在外。
殿內靈泉汩汩,奇花異草綻放,竟是比外界顯得要靈氣盎然得多。
趙無羈端坐玉案前,神色沉靜,幾位道侶環繞而坐,氣氛凝重而肅然。
他將踏入真仙之路的凶險娓娓道來,卻還是暫時隱去了大羅轉世的秘辛。
“不行!這不可能。”
嚴嵐聞言色變,猛地拍案而起,火紅羅裙如烈焰翻湧,“就算天塌地陷,洪水滔天,你也絕不能有事!”
她鳳眸含怒,玉指直指殿外:“蒼雲子、問天道君那些老家夥都活得好好的,他們不是之前爭著吵著要去化解末法劫難嗎?
憑什麼現在就要你一人去拚命?
憑什麼你就得冒風險?就因為你現在最強,不行!我認為不行。”
說到最後,她那嗔怒的語調已然帶上一絲顫抖,顯然也已是因憂心而氣極。
“嵐嵐。”
趙無羈輕歎一聲,拉住嚴嵐的手。
以他如今的修為,確實可以袖手旁觀,帶著眾人安然度過數次末法劫難。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末法真仙並不會蘇醒的情況下。
“若那尊末法真仙永遠沉睡倒也罷。”他聲音低沉,“可如今,它已對我出手試探過”
殿內突然一靜,幾位道侶的臉色都變了。
氣氛瞬間陷入沉寂,空氣壓抑。
趙無羈緩緩搖頭,神色凝重道:“眼下逃避不過是掩耳盜鈴,即便躲得了一時,也躲不過那最終一戰。”
他眼眸中金芒流轉,聲音低沉:“末法真仙不死,這天地永無寧日。更何況我如今已經已被他鎖定。”
他心內暗道,“我身為大羅轉世,與其本就是宿命之敵,此戰,根本是避無可避.”
想到這裡,他目光掃過幾位道侶,語氣微沉:“而你們.也可能會因我而受到牽聯。”
花青霜霜眸微閃,清冷嗓音如雪落寒潭:“無羈,你不必擔心我們.”
“對。”
南知夏素手輕抬,明眸善睞,柔聲道:“夫君不必憂心我們,我們從一開始就已決定,與夫君你共生死,同患難。
無論你做出何等決定,我們都願與你同向,夫唱婦隨。”
“哼。”
嚴嵐眉頭緊蹙,俏臉變幻,但最終也隻是掃了南知夏等人一眼,冷哼一聲:“你們說話倒是軟,可在我嚴嵐眼裡,就算整個天下都不如我的無羈一根汗毛重要,我寧願天下葬送,也不願無羈有事.”
“師兄。”
“大人.”
一旁的李詩雨和小玥此時也都是麵色發白,眼底憂色更深。
她們如何聽不出趙無羈話中深意。
若不成仙,便是死路一條。
可若成仙,又將要付出失去意識,失去情感那等可怕的代價。
“大人.”
小玥杏目憂愁,聲音發顫,蔥指緊攥裙角,“若是成了那無情無欲的真仙,那,那與與隕落又有何異?”
李詩雨輕咬朱唇:“我們是死不足惜,但你.”
“所以說,現在已是陷入了兩難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