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殘垣的業火餘燼飛舞過兩人正中的一瞬。
亨利克出招,拔刀反擰,銀光乍現,刀風如狂,壓倒周遭烈火。????無人能看清動作。
回過神時已經結束。
先古神州精鋼所鑄的刀刃斷掉半截,重重砸在地上,哐當的巨響,為每個人敲響了喪鐘。
對屋中的母子來說,比斷頭台還要更加為之淒厲。
佐忒的刀繞過了銀光,趕在它斬下之前,截斷了那稀世神兵,雖佐忒的刀刃卷口,但足以殺人,輕飄飄的落在了亨利克肩上。
那比羽毛還輕的力度。
卻似天傾。
他雙腿募地下沉,無力跪倒在地,雙眼渙散失去焦距。
一刀捅中亨利克腹部,佐忒可不想讓這大罪之人這麼輕鬆死掉,他對刀研究極高,亨利克打出的刀,和那些叛軍手裡的工藝成色一致。
“亨利克因為協助索特蘭公爵組織武裝力量,叛國罪成立,以王廷的名義處以絞刑。”佐忒打完官腔之後,“把所有人拖出來殺了,將這賊人吊在城門下,和索特蘭大人作伴。”
鐵匠鋪其餘人拚死抵抗。
但這些人……都是萬裡挑一的士官長。
麻利到隻是像在收割麥田。
試圖從後牆逃跑的亨利克妻兒也被機密處成員抓住,拖到庭院裡集中處刑,眼看就要被一名士官長給剁掉。
“長官!我求你了!放過他們吧。”
亨利克腹部流著血,他隻是一個冒險者,沒有更好的措辭了。
“你的話怎麼能叫我相信呢,我看到你打的刀,就知道你在支持索特蘭公爵,可你卻一直在騙我,一次又一次說著謊話。你根本不屈服王權,也不屈服於我的權力,你一直在偷偷遵循你自己的,你很卑鄙,亨利克。
不過現在。
你會知道權力的本質是什麼了。
馬庫斯,你來告訴他。”
佐忒叫停了準備處刑的士官長,他要給亨利克好好上一課。
馬庫斯沉默了一會兒。
“權力的本質,是讓人受苦,長官。”
他冷漠回答道。
“的確是這樣。我很佩服你,亨利克,傭兵還是冒險者,無所謂了,這種東西都一樣,能在那堆玩意兒裡出名,你很不簡單。肯定是這個婦人跟你吹耳旁風,讓你有了篡逆之心。”
佐忒一刀斬下亨利克妻子頭顱,脖頸鮮血奔流如柱,長發腦袋在地上滾了十幾轉,再過美麗的麵孔,也是沾滿血汙泥土死不瞑目的淒慘頭顱。
亨利克殺意隨著劇烈的呼吸破體而出似的,還要暴起殺人,但諸多士官長將他架住,鐵手如鉗,絲毫不能動彈,腹部的創口也徹底崩開,大出血,溢出一些內容物。
絕刀。
一代強者,悲慟的嚎哭著。
佐忒知道,他現在才屈服。
“亞蘭現今人口凋敝,我會饒你兒子一命,但也僅是饒過他而已,他們興許……不像你們一樣卑鄙。”
佐忒隨便吩咐了一隻鷹犬,切下了那六歲不到,隻是在啼哭的孩子右臂。
沒有什麼是刀解決不了的。
唯一要考慮的隻是刀夠不夠快。
而那孩童,無法用刀了。
“把他吊死!燒掉整座城市,所有文書所有資料!掌握過去!才能掌握未來!支配……時光。”
餘興節目結束,佐忒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凶吉已定,必須整合兵馬,要不了幾年,可能兩年都不到,王城必有決戰。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馬庫斯聽到那幼孩的哭聲,他看著父親如死狗般被拖走,但……那種歲數又能懂什麼,連刀也不能拿了。
入夜後。
城市大火依舊燃燒不休。
獵巫機密處通宵達旦的焚毀著此地由知識分子撰寫的,所有對王廷,對機密處不利的東西,這些人總是喜歡記錄。
馬庫斯被安排到城門處,在城牆下的雪地紮營,以防遊散抵抗力量的突襲。
城門處吊死了太多人,被放上去的索特蘭公爵隻是一團被折磨到隻剩人形輪廓的模糊爛肉。
與他作伴的亨利克,也早已流血而死。
那斷臂孩童,似是認為他父親並未死透,用單手托著亨利克的鞋底,祈禱著他父親死而複生,向龍主禱告著,希望展現神跡。
沒人去處理他,佐忒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
馬庫斯的力場感知中,他已經在那裡哭著托了半個鐘頭,因斷臂失血本就虛弱至極,快要死了。
他按照記憶,用力場在木樁上雕刻著自己的長相,但無論怎麼嘗試,都沒有用。
這一切要結束了。
他能預感得到。
既然自己的麵目已經完全模糊。
但印象中,還是有著亞蘭特征的標準長相。
那小子,一定是個亞蘭人。
那當然不是自己……
自己得為這深淵,劃上一個休止符。
他驀地站起身來,在雪地裡踏出一個個腳印,來到了亨利克屍體下。
“你父親徹底死了,哪怕是永恒與時光之龍,也無法將其複生。”
“你說謊……”
“和彆人不一樣,你從現在開始,就要當一個男人,現在!”
馬庫斯拖著那孩童離開雪地,他馬上就要因失溫而死了。
在城裡一處不起眼的民居,機密處沒興趣破壞這些平民的住所。
以士官長的身份,找軍需官要來了可以過三天的物資,酒,甚至是……戰時的熏肉片。
將他安置好,蓋上毯子。
馬庫斯看著他斷臂處的滲血包紮,雖然是冬天,但不處理的話,也有很大的風險。
“你聽好了,如果接下來你哭了,或是發出一點叫聲。那麼代表,你還不夠成熟,你沒有做好準備,你不是那塊料。你是一個殘廢,你最好的結局,也是給盜賊公會當成乞討的工具,這已經是如童話美好的結局了。但我還更好的結局,如果你現在能創造奇跡,那麼以後也一定能。否則的話,你今天就該死,避免無用且淒慘的一生。”
馬庫斯擰開一瓶巨人喝的,八十多度的烈酒瓶蓋。
真的有奇跡麼?
另外……
這種歲數的小子真的懂自己在說什麼嗎?
孩童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馬庫斯也感知不到細微神情,隻有沉默。
馬庫斯將烈酒澆上去,給傷口消毒,極高度數的烈酒灼燒著或許並不存在的感染。
房間內靜謐得可怕。
馬庫斯是允許磨牙那種程度的聲音的,但是一丁點也沒有。
如死一般沉默。
如果不是那略顯急促的呼吸,馬庫斯還真以為他已經死了。
“你一定會是……傳奇。
三天後,王廷軍會來駐守這裡,這裡的食物足夠撐到那時候了,綽綽有餘。
這是永恒教派的推薦信,你會進入教派的教養所,但是以貴族待遇,不用做那些血汗工作。
永遠彆忘記今天。
永遠。”
馬庫斯強調了一遍,離開了這所民居。
從裡麵出來的時候。
陡然生出了一種十餘年沒感受到的東西。
自己的罪惡,隻有永恒才能將其之淨化。
但……
這好像也無所謂了,那張麵貌,難道不是自己麼。
他創造了奇跡。
正如二十八年後的現在。
今天。
從北境大監獄逃出,王廷對佐忒的特彆追緝小組已經解散,完全失去了目標,不如說是永恒教派從中作梗。
但這個特彆追緝小組,有一些外聘人員,這些雇傭的冒險家當然也樹倒獸散。
唯獨留下了一個剛來幾天的英雄級冒險者。
即使沒有王廷的經費,他也要繼續下去。
那時的記憶太過模糊。
但他的一生都是從那個雪天開始,似乎是那天,他才剛剛誕生。
他沒有自己的名字。
隻是按照昔日推薦信上的署名,換了一種叫法。
英雄級冒險家,活死人,馬格努斯。
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刀所不能解決的。
唯一要考慮的,隻是刀夠不夠快。
原來。
真的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