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仇恨中,搖籃也鑄成了新的墓碑,渾濁了無數雙嬰兒的眼眸。
到最後,菲利普五世被困孤城兵敗自刎。
其嫡子菲利普六世自知回天乏術,隻好同意帝皇的條件,前往亞蘭議和,卻在帝殿內慘遭誘殺,客死他鄉。
帝皇仍然沒有罷休。
伐樹造船,冶金鍛劍,竟然是和遠東的貿易造成了貝瑪富庶的原因,那麼遠東更加值得劫掠才對,哪怕隔著整個東海。
他要創造比兩千年前,霸王西羅帝爾還要偉大的,千秋萬代的天國。
於是長征遠東,在東海的橋頭堡,被喚作……天國港。
時隔將近二十年。
貝瑪公國已經完全掣肘於亞蘭,還要麵對東岸海盜無休止的掠奪和殺戮,多數流亡到東海的海盜逃犯,隻能靠劫掠沿岸村鎮苟活。
直到今天竟還是一樣。
就好像是那場戰爭所留下的創傷,所產生的陣痛,根本揮之不去。
至今還在耳畔……
久久轟鳴。
今聖靈曆2690年,亞蘭曆1293年。
血族沒有時間概念。
但人類文明的時間尺度很短。
二十年,已經足夠造就一個輝煌的帝國。
第十六屆大陸會武。
9月8日,所謂的血腥第四輪中。
有一人,是貝瑪人,來自貝瑪東岸,他聽過鎮上的姑娘被海盜奸殺,也見過跨國辦案的亞蘭軍警憲特橫行霸道,也聽父輩描述過2673年的那場戰爭,他未曾謀麵死於亞蘭士兵劍下的叔父,跳河的姑姑。
饒是從小就被灌輸恒久長存的仇恨。
但他始終覺得很遙遠。
比遠東還要更加遙遠。
直到今年貝瑪內亂,前朝皇室羅德裡戈家族十一世,他預見到了某種未來,某種重蹈覆轍的悲劇命運。
他要人……去刺殺帝皇,隻有在大陸會武上,繞過所有禦前衛隊,趁覲見帝皇,在他最鬆懈的時候,一擊斃命,需要死士。
而這個死士,最好能奪下大陸會武的第一名,那樣才真正有機會接近帝皇,不可強奪,隻能智取,用地下世界組織,真相之門的領頭人,從巫王那所取到的咒毒,頃刻斃命。
9月8日。
上午十點半。
血腥第四輪,帝國競技場內人潮沸騰。
亞蘭帝都的日光過於強烈,晃得葛德雷有些睜不開眼睛。
某種東西……
它隱介藏形,辨不清方向,但卻自孩提起,就在耳畔久久轟鳴。
直到現在,葛德雷才找到了聲音的來源地,愈發清晰,無比真切,亞蘭帝都和貝瑪東岸,像是……兩個世界。
久居東岸的他此刻才終於理解到父輩長談的仇恨。
被瀝青所澆築的記憶,從喉管裡爬出帶刺的毒藤。
可能。
自己這所向披靡的武藝,這就是自己的使命。
十六屆大陸會武中,有一半的人都是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籍籍無名的家夥。
隨著越來越靠近觀星節,王廷嚴選的女主持人愈來愈驚為天人。
“今天……隻會留下十六位選手,無疑是最殘酷的一天。一名選手要在一天內戰勝多個對手,第一場是,無國籍人士,成為新晉冒險家都沒幾個月的葛德雷,本屆大陸會武最強黑馬,三輪中力斬兩個冠軍候選人。而他的對手是,來自狹海的,星裂手,克拉克。”
觀眾席上萬眾狂歡。
而被作為觀賞動物一樣的葛德雷,並不是為名利而來,那些歡呼笑聲都像是帶倒鉤的冰刀。
他完全理解。
在過去的河流上,每個時間的裂縫中,等著剜出那人怯懦的瞬間。
就在明天了。
反向的恨意在腦海中分裂出無數個持刀的自己,憎惡的火焰,點燃了所有響亮的柴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