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深夜的寂靜,被於磊喉間的喘息割裂。
他仰躺在潮濕的床褥上,額角青筋暴起,冷汗浸透的襯衫緊貼著皮膚,像一層腐化的蛹殼。
窗外的月光被某種存在掐滅,房間驟然陷入黏稠的黑暗。
他聽見了——
「於磊——」
聲音從骨髓深處滲出,黏膩惡心。
夢境漫過意識。
他站在雲夢澤湖畔,腳下菌毯翻湧。
無數紫黑色血管從地底鑽出,纏繞住他的腳踝。
湖水倒懸成漆黑的漩渦,漩渦深處浮出一顆搏動的巨瞳,瞳孔中倒映著他扭曲變形的臉。
「你逃不掉的……」
觸須從漩渦中探出,裹著腥臭的黏液刺入他的耳道。
他聽見顱骨被鑽鑿的窸窣聲,千萬道聲音在顱內炸開。
嬰兒的啼哭、戰馬的嘶鳴、垂死者的哀嚎……
最終坍縮成同一句話。
「擁抱深淵」
“滾出去!”
於磊嘶吼著抓撓脖頸,指甲剜出血痕,卻隻摸到皮膚下蠕動的凸起。
那裡嵌著一枚新月狀結晶,正隨著囈語聲漲縮。
房間的牆壁開始融化,磚石化作蠕動的肉瘤,天花板垂落腸管般的藤蔓。
床單被褥扭曲成無數張人臉,每張嘴都在重複。
「為了深淵」
他踉蹌著跌下床,撞翻的台燈滾落在地。
燈泡炸裂的瞬間,他看見鏡中的自己——
右眼已裂成六瓣複眼,左半張臉爬滿蛛網狀紫紋。
「你屬於我們」
結晶突然爆出刺目紫芒,劇痛貫穿脊椎。
他跪倒在地。
膝蓋砸碎地磚的聲響與骨骼碎裂聲重疊。
暗紅血泊中,他的倒影在笑。
那影子伸出潰爛的手,扣住他的咽喉,將他拖向血泊深處。
“不……我是軍人……我……”
掙紮的嗚咽漸漸微弱。
血泊化作一麵漆黑的鏡,映出雲夢澤那夜的場景——
少年劍光劈開迷霧時,一縷紫芒悄然鑽入他的後頸。
「你早就是祭品了」
複眼徹底吞噬右眼的那一刻,於磊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緩緩直起身,關節發出蟲殼摩擦般的哢嗒聲。
新月結晶已嵌入脊椎,紫紋在皮膚下蠕動。
窗外的月光重新灑落,房間恢複原狀,仿佛一切皆是幻覺。
唯有他站在鏡前,麵色慘白,露出僵硬的微笑。
嗓子裡湧出斷斷續續的音節。
“高考……”
“陸凡……”
“為了深淵……”
聲音不再是他的,而是千萬個湮滅靈魂的和鳴。
……
晨霧未散,上京一中操場的塑膠跑道還凝著露水。
武極站在升旗台上,望著台下烏泱泱的覺醒者方陣,喉結微微滾動。
這些孩子裡。
有人校服上還沾著昨夜副本的泥漿。
有人眼眶發青卻攥著強化藥劑。
有的胳膊上還纏著滲血的繃帶。
每年的學生都是如此相似,連眼神裡燃燒的倔強都如出一轍。
武極的聲音裹著真氣蕩開,驚飛了簷下的麻雀。
“同學們!”
“今天你們站著的這片操場,曾是初代覺醒者們抵禦深淵怪物的戰場!”
他枯槁的手指劃過虛空,全息投影在操場上空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