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初歇,摘星樓內燈火通明。
獨孤信負手立於雕花窗前,月白色的月光透過雲層的縫隙,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鍍了一層冷霜。
忽然,室內燭火無風自動,一抹黑影如鬼魅般穿透緊閉的門窗,轉瞬出現在書房中央。
那黑影落地無聲,單膝穩穩跪在青磚之上,身姿挺拔如標槍,儘顯訓練有素的風範。
“屬下善營,參見主上。”
低沉而恭敬的聲音在室內響起,帶著常年隱匿暗處的沉穩與肅殺。
來人身著一襲剪裁利落的玄色勁裝,布料上暗繡著象征軒轅殿的龍紋,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他的麵容普通至極,丟在人群中瞬間就會被淹沒,毫無辨識度可言,可那雙眼睛卻如鷹隼般銳利,眼尾微微上挑,眼瞳漆黑如墨,流轉著洞悉一切的精明,仿佛能看穿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作為軒轅殿情報堂堂主,善營掌控著整個皇朝勢力中,最為隱秘且龐大的諜報網絡。
其中,“百曉閣”遍布大陸各個角落,上至修仙強者,下至市井流民,皆有他們的眼線,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其耳目;
而“索命閣”則如暗夜中的利刃,一旦出鞘,必見血光,經營殺手生意的同時,情報也隨之而來。
此刻,他靜靜地跪在原地,等待著主上的吩咐,周身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壓迫感。
獨孤信沒有回頭,聲音低沉:"查得如何?"
善營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雙手奉上:"主上,魔門四宗的底細,屬下已查清七分。"
獨孤信這才轉身,接過玉簡,指尖在玉簡上輕輕一劃,頓時無數信息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識海。
片刻後,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魔門四宗數萬年來,竟無一人以正常途徑跨入入道境界?"
善營點頭,聲音壓得極低:"正是。據密探回報,魔門四宗現存的入道強者,走的都是"血祭"、"奪舍"之類的邪道捷徑。雖然戰力不俗,但修為再難寸進。"
獨孤信眉頭微皺:"為何會如此?"
善營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屬下懷疑,這與他們修煉的功法有關。魔門四宗的鎮派絕學,皆傳自冥界。"
"冥界?"獨孤信瞳孔微縮。
識海中翻湧的信息突然與記憶深處的片段轟然相撞,獨孤信握著玉簡的手驟然收緊,指節因用力而泛起青白。
燭火在他眼底投下明滅不定的陰影,將思緒拽回多年前那場暗藏玄機的盛會——彼時他應邀前往魔魂宗參與"人族精英交流會",踏入魔魂宗時,怎會料到今日的困局,竟早已埋下伏筆?
記得那日,受邀參加魔魂宗為他舉辦的宴會。
在魔魂宗議事大殿內,魔魂宗宗主魔無命斜倚著白骨王座,蒼白如紙的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長老公不空垂眸盤坐,袖中不時滑落幾縷詭異的灰霧,在地麵凝結成猙獰的鬼臉。
煉屍宗寇魈周身纏繞著用活人煉製的屍傀,禦鬼派鬼妤指尖跳動著幽綠鬼火,烈火宗火殞則將赤紅火焰凝成鎖鏈,在廳柱上烙下焦黑痕跡。
這些魔門巨頭看似隨意的姿態,實則暗藏威懾,仿佛在無聲宣告:這是他們的主場。
在這場宴會上,自己曾經為這些魔門高層講道。
魔門眾人起初還帶著漫不經心的戲謔,可隨著玄妙道韻流轉,他們眼中的輕蔑漸漸被凝重取代。
交流尾聲,酒過三巡,魔無命忽然舉杯:"獨孤小友對大道的見解,倒是讓我等汗顏。可我等數萬年來,無論如何苦修,卻始終無法以尋常途徑踏入入道之境..."
那時的獨孤信便暗自揣測,魔門功法多源自冥界,汲取陰煞之氣、操控亡魂之力,與正統修仙之道背道而馳,莫不是這逆天修行之法,阻斷了他們踏入更高境界的道路?還是這功法本身就有問題?
此刻,善營呈上的玉簡在掌心發燙,他凝視著情報堂主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喉結微動,萬千疑問卡在舌尖:
難道曆經歲月沉澱,那些縈繞心頭的猜測,真的要被善營用鐵證揭開真相?
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唯有燭淚簌簌滴落,在案幾上凝成蜿蜒的淚痕。
善營繼續道:"據古籍記載,數萬年前,幽冥洞曾發生過一次異變。有冥界寶物跨界而來,其中就有功法,分彆對應魔門四宗。這些功法初期進境極快,但到了元神巔峰,便會遇到無法逾越的瓶頸。"
獨孤信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魔門四宗被冥界算計了?"
善營沉聲道:"正是。冥界大能傳下功法時,必然做了手腳。魔門四宗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已被困在牢籠之中。"
夜霧不知何時漫進了雕花窗欞,在書房內氤氳出一層朦朧的薄紗。
獨孤信緩步踱至檀木書案前,玄色衣擺掃過青玉鎮紙,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有節奏地叩擊著桌麵,篤篤聲如同催命符,在寂靜的室內回蕩。
"可有證據?"
獨孤信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淬了霜的利刃,劃破凝滯的空氣。
善營垂首恭立,身影如同一道凝固的黑影。
聽到詢問,他微微頷首,從袖中取出一塊漆黑如墨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