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月的萬妖窟角鬥場,血腥味幾乎從未散去。
沙礫鋪就的場地上,凝固的暗紅血跡層層疊疊,被往來的妖物踩踏成深褐,風一吹,便能嗅到混雜著鐵鏽與腐臭的氣息。
就在這片以殺戮為尊的煉獄裡,龜太郎用一場接一場的勝利,刻下了屬於自己的傳奇,整整五十連勝。
這個數字足以讓任何角鬥士側目。
要知道,萬妖窟的角鬥從無定數,今日的勝者或許明日就會淪為他人爪下的碎肉,能連贏十場已是鳳毛麟角,二十場便足以被冠以“悍勇”之名,而五十場……
這幾乎是踩著無數骸骨堆砌出的豐碑。
連素來以狂暴著稱的金鵬與黑熊,在這段時間裡也不過各自拿下三十連勝,雖說已是頂尖戰績,但若與龜太郎相較,終究還是差了一截。
可真正讓龜太郎的名字在萬妖窟裡掀起波瀾的,卻遠不止這串驚人的連勝數字。
角鬥場的鐵律向來簡單粗暴:
勝者通吃,敗者要麼化作冰冷的屍體被拖出場外,要麼落下終身殘疾,在往後的日子裡苟延殘喘。
在這裡,憐憫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對敵人的仁慈,往往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無數年來,多少角鬥士因為一念之仁,反被瀕死的對手反撲,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久而久之,“斬草除根”成了所有角鬥士的本能,血腥與狠戾,才是這裡的主旋律。
龜太郎偏要做那個打破常規的異類。
龜太郎並非天性軟弱,那雙藏在厚重龜甲後的眼睛裡,藏著與外表不符的銳利。
麵對那些一上場就目露凶光、口出狂言,甚至在賽前就放言要撕碎他與金鵬、黑熊的對手。
龜太郎從不會心慈手軟。
利爪撕裂皮肉的脆響、龜甲撞擊骨骼的悶響、對手瀕死前的哀嚎,在他手下從不少見。
那時的龜太郎,與其他嗜殺的妖物並無二致,凶悍得讓看台上的觀眾嘶吼著拍碎了無數酒壇。
可一旦戰局定下,對手已無力反抗,龜太郎的動作便會驟然放緩。
就像對陣鰻魚妖,幽電和劍魚妖,破鋒那次。
“勝者通吃”的規矩,在龜太郎這裡仿佛成了一紙空文。
每次擊敗對手,他不僅會留下對方性命,而且總會留下一部分非核心的戰利品,讓對方帶走。
也許是幾枚普通的妖幣,也許是一件對他無用的兵器,甚至有時隻是默許對方帶走療傷的草藥。
這等行徑,在萬妖窟掀起了軒然大波。
“裝什麼慈悲?等哪天被反咬一口,哭都來不及!”
看台上,一隻長著三顆頭顱的犬妖嗤笑著啐了口唾沫,語氣裡滿是不屑。
“就是!綠毛龜果然是縮頭貨,打都打贏了,還留著敗類浪費糧食?”
旁邊的蛇妖吐著信子,聲音陰冷。
更多嗜血的妖物則直接將其斥為“婦人之仁”,覺得這種行為玷汙了角鬥場的“純粹”,每逢龜太郎上場,總會有此起彼伏的嘲諷聲浪襲來。
可角鬥場的角落裡,也有不同的聲音在悄悄蔓延。
那些同樣在底層掙紮、被迫拿起武器的角鬥士們,眼神裡藏著複雜的情緒。
他們見過太多因為一次失手就被趕儘殺絕的同伴,也深知“留下對手一條性命”意味著什麼。
有那曾被龜太郎放過的妖物,每次路過龜太郎的休息石屋,總會悄悄放下一些自己攢下的傷藥;
還有些從未與他交手的角鬥士,在他被群嘲時,雖不敢出聲反駁,卻會默默握緊拳頭,眼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
漸漸地,“綠毛龜”這個原本帶著戲謔的名號,在萬妖窟裡有了新的意味。
人們提起他,除了想到那身堅不可摧的龜甲、五十連勝的凶悍,總會下意識地頓一頓,然後添上一句:
“那家夥……倒是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