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太郎站在一處廢棄礦洞的入口,看著黑暗中窸窣爬行的、形態扭曲的礦石蠕蟲,綠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了然。
龜太郎盯著那些形態各異的蠕蟲,綠豆眼裡的光暗了暗。
那絲疲憊並非來自體力,而是源於一種漫長等待後的倦怠。
龜太郎守在這礦洞外已近三月,從最初的期待到如今的平靜,早已將這些蠕蟲的習性看了個通透。
而那份了然,則像是沉在水底的石頭,清晰得能數清表麵的紋路:
這些蠕蟲,終究隻是尋常妖族。
“良才……可遇不可求啊。”
一聲喟歎從龜太郎喉嚨裡滾出來。
龜太郎想起數月前,初見玄蚼時的震撼。
那隻本體同樣弱小的蟲類,卻有著琉璃般的甲殼,能吞吐土脈中的精元,甚至能在天劫餘波中逆勢進化,那雙初生的複眼亮得像淬了火的星辰,滿是對世界的好奇與衝勁。
那時的玄蚼,是天地間最耀眼的光。
龜太郎望著洞深處那些仍在盲目爬行的礦石蠕蟲,心中愈發清明:
“玄蚼之遇,哪裡是偶然。”
“玄蚼之遇,實乃天時(天劫毀滅之力刺激)、地利(無名島特殊環境)、人和(我恰逢其會)三者齊聚之造化。強求不得。”
這份認知,並未讓龜太郎沮喪,反而更加清晰地,定位了自己的“妖師”之路:
“廣撒網,重點捕撈……”
龜太郎將這六個字在心裡默念了一遍,綠豆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對那些像礦洞蠕蟲一樣的普通妖族,不能因其平凡便棄之不顧。
它們或許遲鈍,或許孱弱,可一旦啟了靈智,便如蒙塵的石子,雖成不了寶玉,卻能壘成高台。
龜太郎要做的,便是走遍山川湖海,將“啟智”的法門化作春雨,灑向每一個角落。
教它們辨認靈氣,教它們克製凶性,教它們抱團取暖。
久而久之,這些被點亮智慧的妖族聚在一起,便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而這股勢力彙聚的氣運,又能反哺更多妖族,形成生生不息的循環。
而在這萬千妖族中,總會有那麼一些“稍顯不同”的存在。
或許是一隻比同類更快學會吐絲結網的蜘蛛,或許是一頭能聽懂山風語言的狼崽,它們未必有玄蚼那般逆天的根骨,卻在某一方麵透著機靈與韌性。
對這些“潛力苗子”,便要多費些心思。
暗中觀察它們的品性,在它們遇到劫難時悄悄推一把,在它們迷茫時用隻言片語點醒,將它們聚攏在身邊,悉心培養。
這些妖,將來便是他身邊最可靠的核心班底,是撐起整個妖族勢力的梁柱。
至於玄蚼那樣的“驚世之才”……
龜太郎抬頭望了望天邊的殘月,月光灑在他的龜甲上,泛起一層冷輝。
這樣的存在,自有其天命,非人力能強留,更非刻意能培養。
龜太郎能做的,便是磨亮自己的感知,像守著一株千年古蓮的花農,靜靜等待。
等待下一場天劫,等待下一處靈地顯世,等待下一次“天時地利人和”齊聚的機緣。
待到那時,龜太郎隻需輕輕伸出手,道一句“我在此等候多時了”。
洞外的風漸漸停了,礦洞裡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地底深處偶爾傳來的、細微的礦脈搏動聲。
龜太郎挺直了背,原本略顯佝僂的身軀在暮色中竟透出幾分挺拔。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片黑暗,轉身朝著山下走去。
腳下的石子被踩得“咯吱”作響,卻像是在為他伴奏。
這條路或許漫長,或許布滿荊棘,可龜太郎心裡清楚,每一步都踏在實處。
畢竟,妖師之道,從來不是尋一“良才”便功成,而是於萬千塵埃中,播撒星火,靜待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