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是她從家裡搬來的舊木凳,凳腿都有些鬆動,此刻卻堪堪撐住她的重量。
她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在掉在地上的粗麻布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周圍的街坊見刀疤臉走了,才敢慢慢圍過來。
張嬸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粗麻布,拍了拍上麵的土,歎氣說:
“春桃,委屈你了……”
春桃搖了搖頭,想說“沒事”,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哽咽。
她忽然想起一個月前,翠花離開時的模樣。
那時翠花剛突破境界,眼睛清亮得像溪水裡的光,笑著跟她說。
“春桃姐,等我遊曆回來,還來你這兒扯布做衣裳”。
當時春桃拍著胸脯說。
“好啊,姐的布攤肯定好好的,日子好著呢”。
可現在,她連自己的攤子都快保不住了,還說什麼“日子好著呢”。
春桃抬手抹了把眼淚,忽然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那是羞愧,是無力,更是對自己當初承諾的愧疚。
她沒能守住自己的布攤,也沒能守住對翠花的那句“日子好著呢”。
賣菜的王大伯遞過來一塊乾淨的帕子,壓低聲音說:
“春桃,要不……你還是去找找翠花姑娘吧?她師尊是修行之人,肯定能治得了這夥惡霸。”
春桃接過帕子,擦了擦眼淚,搖了搖頭:
“不行,翠花跟著師尊悟道,不能讓她為這些事分心。”
她知道翠花的心有多純粹,就像溪水裡的水,容不得半點臟東西。
她要是知道兩界鎮的事,肯定會回來幫忙,可那樣一來,翠花的道心就會被擾亂,她不能這麼做。
日頭漸漸西沉,風更涼了,吹得春桃打了個寒顫。
她慢慢站起身,收拾著地上的布料,把掉在地上的粗麻布疊好,放進布筐裡。
布架上的布料更少了,看著空蕩蕩的,就像她此刻的心裡。
她背著布筐,腳步沉重地往住處走。
路過鎮口的老槐樹時,她又抬頭望了望遠方的山路,山路蜿蜒曲折,隱在山林裡,望不到儘頭。
春桃心裡默默念著:
翠花,你要是在,該多好啊……
她不知道,此刻的翠花,正在山間跟著獨孤信觀察一株千年古鬆,體悟“堅韌之道”。
更不知道,這三兩銀子的“平安錢”,隻是野狼幫壓榨百姓的開始。
刀疤臉揣著錢袋回到幫裡,交給了上頭的人,而那上頭的人,正盯著兩界鎮的每一個生意紅火的鋪子,盤算著下個月要把“平安錢”再漲一兩。
春桃回到租來的小屋裡,把布筐放在地上,坐在冰冷的土炕邊,摸著空蕩蕩的懷裡,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窗外的天漸漸黑了,隻有遠處傳來幾聲狗吠,襯得這小屋愈發冷清。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隻覺得心裡堵得慌,像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