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洛陽城的空氣似乎都變得肅穆莊重起來。
白馬寺鐘聲悠揚,響徹全城,宣告著盛大的水陸法會正式開始。
這場法會規模空前,旨在於初春之際,為天下蒼生祈福消災,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登科樓二樓雅間的窗戶敞開著。
柳葉沒有親臨現場,隻是倚在窗邊,端著一杯清茶,目光投向遠處白馬寺的方向。
那裡已是人山人海,香火繚繞,誦經聲彙成一股莊嚴低沉的洪流,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那股彙聚了無數虔誠念力的氛圍。
各色僧袍彙成一片移動的海洋,從各地趕來的高僧大德雲集於此,場麵宏大得令人屏息。
柳葉的視線在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僧侶身影中緩緩掃過。
很快,他看到了一個身影。
昨日剛重逢的弘忍和尚!
他穿著乾淨的僧衣,神色平和而專注,正與幾位同樣年長的僧人低聲交談,顯然是法會的重要參與者之一。
目光再移,柳葉的眼神微微一頓。
在弘忍不遠處,另一位身著簡樸袈裟,身形挺拔,眉宇間帶著一股近乎執拗的剛毅之氣的僧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張臉,柳葉有印象。
道宣!
當年在長安城外,那個立誌孤身前往吐蕃傳法,對玄奘西行流露出明顯不屑的和尚。
幾年過去,他眉宇間的銳氣似乎沉澱了些許,但那股子“我道即正道”的自信,似乎更加內斂而穩固了。
看到道宣,柳葉的思緒很自然地飄向了那個未曾謀麵,卻聲名遠播的和尚...玄奘。
一個能孤身穿越萬裡黃沙,雪山絕域,前往佛國源頭求取真經的人。
柳葉對佛法本身沒什麼興趣,但對這種近乎偏執的意誌力,對未知世界的探索精神,以及對西域地理人文的深刻認知,卻有著一種商人式的評估興趣。
玄奘這個名字,在柳葉心中,某種程度上已經等同於一份關於西域的“活地圖”和“風土誌”。
法會持續了整整一天,直到日頭偏西,鐘磬之聲才漸漸停歇。
人流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滿城尚未散儘的香火氣息和一種精神洗禮後的疲憊寧靜。
傍晚時分,登科樓的小院迎來了兩位訪客。
“阿彌陀佛,柳施主,叨擾了。”
弘忍合十行禮,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道宣也隨之行禮,動作利落,目光在柳葉臉上停留片刻,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
“兩位大師請坐。”
柳葉請他們到院中小亭落座,命人奉上清茶。
他對這兩位和尚的來訪並不意外,法會結束,他們想必是履行昨日弘忍的諾言。
寒暄幾句法會盛況後,話題便轉向了佛法。
弘忍言語溫和,談的是佛法普度眾生,引人向善的慈悲。
道宣則更側重於戒律精嚴和佛法在化導人心,穩固社會秩序上的實際功用,語氣中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篤定。
聊著聊著,弘忍話鋒微轉,看著柳葉誠懇地說道:“柳施主,貧僧與道宣師兄雖非同一宗門,但觀施主言行氣度,皆覺施主慧根深厚,頗具佛性。”
“縱使紅塵俗務繁忙,若能於佛前結個善緣,做一在家居士,常聽佛法,必能滌蕩心塵,增益福慧。”
“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道宣也微微頷首,補充道:“不錯,柳居士富甲天下,名動朝野,若能率先垂範,親近三寶,不僅自身功德無量,更能引領一方風氣,善莫大焉。”
柳葉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