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皓帶領村民們來到府台大堂前時,卻被緊閉的大門擋住了去路。
“大膽刁民,竟敢聚眾滋事!府台大人日理萬機,豈是你們這些庶民想見就能見的!”衙役們手持棍棒,凶神惡煞地嗬斥著。
“政務繁忙?不見我們?”陳皓冷笑一聲,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又怎麼會願意傾聽來自底層的聲音?
“既然府台大人不見,那我們就讓全府城的百姓都看看!”陳皓大手一揮,示意柱子和李芊芊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抬了出來。
那是一塊巨大的曬卷長布,足足有十幾丈長,鋪在地上,如同展開了一幅長長的畫卷。
陳皓走到長布前,拿起一支粗大的毛筆,飽蘸濃墨,在長布的開頭寫下了幾個大字——“北嶺民聲,敬請公閱!”
緊接著,他將《白皮算冊》與《共濟文約》並列陳列在長布的兩側,任由過往的學子、商旅、驛卒們自行查閱。
《白皮算冊》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北嶺村三年來的每一筆收支,每一項開銷,每一粒糧食的去向。
那些觸目驚心的數字,無情地揭露了貪官汙吏們的罪行。
《共濟文約》上,則詳細地記載了北嶺村村民們如何互幫互助,共克時艱,如何用自己的雙手,重建家園,守護希望。
“去年修倉多領銅釘三百七十二枚,同期黴糧亦三百七十二石——數字不會撒謊!”一個稚嫩的童聲,在人群中響起。
隻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孩童,站在長布前,大聲地朗讀著《白皮算冊》上的內容。
他的聲音雖然稚嫩,卻充滿了力量,如同利劍般刺穿了虛偽的謊言。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們仔細地查閱著長布上的內容,議論紛紛,臉上露出了震驚、憤怒、同情等各種各樣的表情。
“這…這簡直是觸目驚心啊!”
“這些貪官汙吏,真是該死!”
“北嶺村的村民們,真是太不容易了!”
人群中,一個身穿藍色官服的官員,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他正是本縣的推官,劉大人。
他奉命前來驅散人群,維護秩序。
可是,當他走到長布前時,卻停下了腳步。
他怔怔地望著長布上的內容,仿佛被釘在了原地一般。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自己這些年來所經曆的一切。
他看到了官場的黑暗,看到了百姓的苦難,也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妥協與沉默。
他的內心,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
他緩緩地從袖中取出了一本泛黃的冊子,那是一本《共濟文約》的抄本,是他當初奉命取締共濟會時,偷偷抄錄下來的。
他翻開抄本,在首頁空白處,用顫抖的手寫下了一行小字:“吾曾簽字取締,今願跪讀贖罪!”
寫完這行字,他毅然決然地脫去了頭上的官帽,摘下了身上的官服,然後,他走到一位滿臉皺紋的老農麵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人家,請您教教我,這‘監督申請表’,該怎麼填寫?”
老農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個高高在上的官員,竟然會向自己請教?
圍觀的百姓也愣住了,他們鴉雀無聲,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劉推官的舉動,無疑是驚世駭俗的,是石破天驚的。
然而,百姓們並沒有嘩然,沒有嘲笑,沒有指責。
他們隻是默默地讓開了一條道路,讓劉推官站在了陽光下,站在了他們中間。
這一刻,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顯得格外的溫暖,格外的耀眼。
這一刻,他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官員,而是一個真正的人,一個有良知,有勇氣的人。
人群的外圍,一個穿著驛丞官服的中年男子,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他正是府城驛站的周驛丞。
他深知,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將對整個府城,乃至整個王朝,產生深遠的影響。
他表麵上不動聲色,仿佛隻是一個看熱鬨的路人。
但是,他的心中,卻早已做出了決定。
他悄悄地回到驛站,啟用了一種名為“驛報留痕法”的特殊通訊方式。
他將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以“例行通訊”的名義,錄入驛道日誌,然後,加蓋了火漆印,發往各州府。
在記錄的最後,他寫下了這樣一句話:“北嶺百姓不求官賞,唯請一紙公允——所謂治世,豈能隻聽上麵說話?”
這封“例行通訊”,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地傳遍了整個王朝。
不出三日,這封“例行通訊”的內容,竟然被多地的學政摘錄下來,張貼於書院的牆壁上,被譽為“民間策論第一篇”。
北嶺村的村民們,用自己的行動,用自己的聲音,震撼了整個王朝。
他們用三年時間,完成了一份沉甸甸的“作業”,也贏得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