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冷哼一聲,將聖旨重重地摔在案幾上,那聲音,像一記悶雷,在殿中炸響。
“不知?你身為司禮監掌印,內廷大總管,祖宗三百年前的旨意,竟從!未!歸!當!你一句不知,就能推脫了去?”他的語氣,帶著一股子壓抑著的怒火,仿佛下一刻就要噴薄而出。
掌印太監頭皮發麻,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這事兒,他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啊!
可憐的掌印太監,他哪裡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那個陰鷙深沉的馬文昭,此刻正忙著演一出“病重不起”的戲碼呢。
他對外宣稱病入膏肓,臥床不起,可暗地裡,那顆心卻被焦慮和恐懼,折磨得快要爆炸了!
“快!都燒了!一份不留!”馬文昭的聲音,嘶啞而急促,在西苑那陰暗的密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他那張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此刻更是蒼白如紙,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活像個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他指揮著兒子馬德隆,將最後一批記載著家族不義之財和見不得人勾當的賬簿,通通投入熊熊燃燒的火盆。
那火舌,貪婪地舔舐著紙張,一股子焦糊的紙灰味兒,混合著陳年的墨香,在密室裡彌漫開來。
馬德隆那小子,平日裡囂張跋扈,這會兒也嚇得夠嗆,手腳麻利地往火盆裡丟著賬簿。
他知道,這些東西要是落到外麵,他們爺倆,那就是千刀萬剮也死不足惜!
“通州!立刻安排!越快越好!”馬文昭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又像得了失心瘋似的,從懷裡掏出一疊疊厚厚的銀票,那數目,簡直是富可敵國!
他這輩子,貪婪成性,如今卻成了催命符。
他想,隻要能帶著這些銀票,逃到通州,再轉道出海,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就算這大明江山塌了,也與他無關!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馬文昭偷偷摸摸地,乘著一艘不起眼的小舟,準備從西苑的漕河渡口潛逃。
月光灑在河麵上,波光粼粼,涼風習習,吹得他那顆焦躁不安的心,越發沒著沒落的。
他想著,隻要過了這條河,就能逃出生天!
可他哪裡知道,這世上,有些債,是躲不掉的!
小舟剛劃出沒多遠,我的天爺,前方的水道上,突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漁船!
這些漁船,並非尋常捕魚之用,它們一艘艘首尾相連,就像一道銅牆鐵壁,生生地將整條漕河給封鎖得嚴嚴實實!
馬文昭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他瞪大了眼睛,隻見其中一艘大漁船的船頭,一個身材魁梧,麵相凶悍的漢子,正背著手,像一尊鐵塔般矗立著。
那漢子,正是漕幫的趙鐵嘴!
他那張刀削斧鑿般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有那雙眼睛,像鷹隼一般,散發著冰冷的寒光。
“北嶺的債,還沒算完!”趙鐵嘴的聲音,帶著一股子穿透夜色的冷意,又像千斤巨石,狠狠地砸在了馬文昭的心頭!
我的個親娘,馬文昭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腦門!
他知道,這是陳皓那小子的人!
他徹底絕望了,帶著滿腔的恐懼與不甘,像條喪家之犬般,被迫折返。
他再也不敢去想什麼通州出海了,隻能灰溜溜地,把自己藏在了西苑一處廢棄的佛堂裡。
那地方,蛛網密布,佛像殘破,透著一股子死寂的味道。
他就像個見不得光的老鼠,靠著小順子這唯一一個還算忠心的太監,偷偷送點吃的,才勉強吊著一口氣。
這報應啊,來得可真快,就像那山洪暴發,猝不及防!
就在馬文昭如同困獸般苟延殘喘的時候,朝堂上,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徐階徐大人啊,那可是個真君子,骨子裡透著一股子文人的清高與硬氣。
他趁著這波聖旨重現的東風,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聯合了七位翰林學士,都是清流中的骨乾,聯名呈上了一份《請複匠籍疏》。
這份奏疏,寫得是慷慨激昂,字字珠璣,請求皇帝陛下重啟永樂舊製,恢複全國匠戶的身份與權利!
這可不是小事,這簡直是要動搖國本!
不僅如此,奏疏裡還大膽地提出了設立“民訴專司”!
我的天爺,這“民訴專司”是乾嘛的?
它竟然允許百姓越級鳴冤!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那些地方官,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權貴,再也不能一手遮天,欺壓百姓了!
奏書呈上當日,朝堂之上,那氣氛,緊張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