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吳天翊那張蓋著朱紅大印的布告一經張貼,不僅牢牢攥住了雲中鎮近萬百姓的心,更似一顆種子,在眾人心中埋下日後開疆拓土的根基。
暮色還未完全褪去,軍中已燈火通明,傳令兵的馬蹄聲與工匠拆卸拒馬的叮當聲交織,整個雲中郡化作一座運轉不休的戰爭機器。
特彆是雲中鎮的百姓他們舉著火把圍在告示前,搖曳的火光映亮一張張質樸的麵龐。
當旁邊秀才模樣的人念到"損壞丟失,官府必償"的字跡,人群中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歎。
賣豆腐的王老漢用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摩挲著告示,渾濁的眼眶泛起水光:"咱活了大半輩子,哪見過這樣的貴人?"
抱著孩子的婦人將聽來的布告內容一字一句念給身旁不識字的丈夫,繈褓中的嬰兒咿呀學語,卻似也感受到了這份溫暖。
更夫敲過三更,蕭晉巡視歸來,見一隊隊百姓自發幫著士兵搬運物資。
白發蒼蒼的老者扛著木梯,年輕漢子推著裝滿箭矢的車,連孩童都舉著燈籠照亮前路。
他駐足望著這幕,忽然想起吳天翊蒼白卻堅定的麵容——原來真正的軍心所向,從來不是冰冷的軍令,而是少年將軍將百姓疾苦捧在掌心的溫度。
時間在拉鋸戰中緩緩流淌,蕭晉身著官袍穿梭於北蠻營帳與雲中郡府之間,每一輪議和談判都像是在刀尖上起舞。
雙方使者表麵上據理力爭、討價還價,實則都在暗中窺探對方虛實,這場被粉飾太平的戲碼,不過是為各自的調兵遣將爭取喘息之機。
而坐鎮後方的吳天翊,卻在日夜操勞中愈發憔悴。
案頭堆積如山的軍報與文書,都被他事無巨細反複推敲批注。
燭火徹夜不熄,將少年單薄的身影投射在斑駁的牆上,恍若風中殘燭。
每當劇烈咳嗽襲來,他便用帕子死死捂住口鼻,待稍微平息,又強撐著繼續部署防線。
蕭晉每次歸來彙報談判進展,都能看見少年眼下濃重的青影又深了幾分,蒼白的唇色幾乎與帳中白布同色,唯有那雙眼睛依舊亮得驚人,燃燒著不滅的鬥誌。
這天子夜的梆子聲穿透雨幕,案頭最後一盞油燈在吳天翊染血的指節下明明滅滅。
他放下手中的軍報,骨節發出細微的脆響,久坐帶來的麻木感從雙腿蔓延至脊背,少年扶著桌沿緩緩起身,繡著金線雲紋的衣擺掃過滿地散落的沙盤木塊。
轉頭望去時,小翠倚著立柱蜷成小小一團。
月光透過窗欞斜斜灑在她身上,發間的木簪歪歪斜斜,隨著她一點一點的盹意輕晃,襦裙下擺也滑落了半截,露出纖細的腳踝。
吳天翊放輕腳步走過去,玄色袍角帶起的風驚醒了淺眠的少女。
小翠猛地睜眼,慌亂間差點撞翻一旁的銅燈,耳尖瞬間漲得通紅:"小、小王爺!您怎麼......"
"去歇著吧!"少年抬手按住她欲跪的肩膀,指尖觸到的體溫卻比自己更涼。
他解下外袍輕輕披在小翠單薄的肩頭,染血的繃帶不經意掃過少女泛紅的臉頰。
月光穿過窗欞,在少年蒼白的側臉上投下細碎的銀霜,將那道還未愈合的箭傷映得愈發猙獰。
小翠望著少年眼下濃重的青影,喉間像是被棉絮堵住。
月光爬上他蒼白的側臉,將發間未愈的傷口映得泛著血絲,素白繃帶邊緣還暈著陳舊的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