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營帳外傳來傷兵壓抑的呻吟,混著軍醫調配草藥的搗臼聲,將鄭紹祺喉頭的質問碾成沉默。
吳天翊低頭看著老大夫手中鋒利的刀尖劃開肩頭血肉瞬間,喉間猛地溢出一聲悶哼!
他死死咬住下唇,額角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暴起,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當鑷子夾出箭鏃的刹那,碎骨渣混著血珠迸濺在青布簾上,吳天翊突然弓起脊背,手指死死摳進床榻邊緣,木質床板發出吱呀聲。
"疼,真他媽的疼!"他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浸透了身後的內襯,整個人像被抽去筋骨般癱軟在床,卻仍強撐著不肯閉眼。
要不是有著幾十歲的心理年齡,他還疼哭出來?
“你娘的,自己還真做不到,武聖關老爺割骨療傷之時,穩坐如鐘,手不釋卷的魄力呀!”吳天翊心中暗自腹誹道,現在隻要能分神的,他啥都敢想!
突然他想到"這老家夥咋也不給自己用點通仙散嘞?難道是真他媽的想疼死我?"
也許兩人還真心有靈犀,這會兒就看老大夫舉起藥碗靠了過來。
可是當吳天翊瞥見對方布滿血絲的雙眼和顫抖的指尖,突然想起通仙散劑量極難把控。
隻見他喉結艱難地滾動兩下,他偏頭避開藥碗,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不用了,繼續!"
話音未落,新一輪劇痛襲來,他猛地將臉埋進染血的臂彎,壓抑的嘶吼聲悶悶地撞在布料上,震得身旁的醫務兵都忍不住彆開目光。
當最後一塊敷滿金瘡藥的紗布纏上腰側的傷口時,吳天翊像被抽走了所有氣力,癱軟在床榻上。
蒼白如紙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睫毛還在不受控地顫動,嘴唇被咬得青紫腫脹!
手指仍保持著痙攣般的蜷曲,指甲縫裡嵌滿了木渣——那是方才抓握床板時留下的。
當老大夫終於說出"已無恙"時,吳天翊隻是微微動了動眼珠,連點頭的力氣都再無,喉嚨裡溢出一聲模糊的嗚咽,像是困獸最後的哀鳴。
鄭紹祺上前時,觸到少年冰涼的手背,那溫度幾乎讓他心臟驟停。
隻見吳天翊渙散的瞳孔裡蒙著層水霧,半闔的眼睫上還懸著未墜的淚珠,往日堅毅的麵容此刻寫滿脆弱與疲憊。
夜風卷進帳中,帶起他散落在枕上的發絲,恍惚間竟像是戰場上飄揚的素縞!
就在這時,營帳外傳來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急促得如同擂鼓!
"小王爺,小王爺沒事吧!"歐陽源一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尾音都在顫抖。
話音未落,營帳門被猛地掀開,歐陽源一帶頭衝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同樣渾身是血的將軍。
他們的盔甲上滿是裂痕,有的還插著半截箭矢,臉上血跡斑斑,卻個個眼神焦急。
"小王爺!"歐陽源一撲到榻前,看到吳天翊蒼白如紙的臉和滿身繃帶,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他的手懸在半空,顫抖著不敢觸碰,生怕稍一用力就會碰疼了眼前人。
其他幾位將軍也圍了上來,平日裡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眼眶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