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時就見歐陽源一、裴戰等數位將軍身披重甲走入房中,正看見吳天翊半倚在案幾上劇烈咳嗽,卻仍固執地在地圖上勾畫防線。
燭光映著少年染血的繃帶,也照亮了眾人眼底翻湧的敬意。
誰能想到,這位燕王嫡子竟能以不足十萬兵力,將北蠻二十萬精銳逼入困局?
更令人震撼的,是那場混戰裡的驚鴻一瞬——當箭矢如蝗掠過天際,眾人隻見一抹緋色披風逆著潮水般的敵陣疾衝。
他棄了金冠錦袍,孤身闖入箭雨!
緋色披風翻飛如血,染著敵寇與自己的傷口,長劍劈開重重刀光,硬是從死神手中搶回被困親衛。
那一刻,人們忘了他的尊貴身份,隻記住了這個以命護佑袍澤的少年將軍!
在等級森嚴的世道裡,哪家公子會為護衛舍生忘死?可吳天翊做到了!
他會在戰後為傷兵裹傷,會握著老兵粗糙的手說"兄弟辛苦了",更會在慶功宴上將第一碗酒敬給馬夫。
此刻他咳得幾乎站不穩,卻仍在為雲中郡的安危殫精竭慮,這般赤誠,讓這些在沙場上摸爬滾打的漢子眼眶發燙。
"小王爺!"歐陽源一轟然跪地,佩劍撞擊青磚的聲響驚碎了滿室寂靜。
這位身經百戰的虎將眼眶通紅,"末將這條命,從今日起便是您的!"
話音未落,裴戰已跟著抱拳,身後十餘員將領如青鬆傾倒,齊刷刷行出最鄭重的軍禮。甲胄相撞的鏗鏘聲裡,燭火被震得劇烈搖晃,映得滿室人影忽明忽暗。
吳天翊蒼白如紙的臉上勉強擠出笑意,顫抖著伸手去扶眾人,卻因動作太急扯動傷口。
壓抑的悶哼聲從喉間溢出的刹那,滿室武將的呼吸陡然停滯。
歐陽源一望著少年冷汗涔涔的額頭、繃帶下滲出的血痕,突然想起數日前那道單騎突入敵陣的緋色身影——明明尊貴如雲端明月,卻偏要以血肉之軀為眾人擋下刀光劍影。
"都起來......"吳天翊的聲音虛弱卻堅定,染血的指尖懸在半空,"我們是同生共死的兄弟。"這話如滾燙的鐵水澆進眾人心裡,裴戰彆過臉去,偷偷抹了把眼眶,有老將的胡須微微顫抖,渾濁的眼裡泛起水光。
這一刻,無需多言,所有人都在心底發下誓言:隻要還有一口氣在,誓死跟隨這位少年!
蕭晉望著吳天翊搖搖欲墜的身形,三步並作兩步搶上前去,伸手死死按住少年要起身的肩膀:"小王爺!您先坐下說!"
他轉頭怒視眾將,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都愣著作甚?還不圍過來!"
眾人如夢初醒,七手八腳將吳天翊扶坐在案幾前。
少年蒼白的臉上沁著細密的汗珠,卻強撐著直起脊背,目光掃過眾人時,喘著粗氣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諸位,阿骨打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歐陽都尉你把紅柳灘的拒馬拆了,弩車、投石機隻留八十部,其餘的連夜運往雲中山北麓。記住,動靜越小越好!"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節死死抵著桌沿,震得青銅燭台叮當作響。
待咳意稍緩,吳天翊猛地扯過羊皮地圖,染血的指尖重重戳在"雲中鎮"標記上:"還有,把重甲兵組成的馬其頓方陣轉移至此!"
他的指甲幾乎要將地圖戳穿,"阿骨打以為我們死守紅柳灘,必然會放鬆對雲中山的警惕。我們就將計就計,在這裡——"他手腕一轉,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設下三道暗弩陣和投石車等北蠻進入此地,就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
滿室將領聽得熱血沸騰,裴戰按捺不住拍案而起:"好!末將願領死士在雲中山設伏!"
吳天翊蒼白的臉上浮起笑意,他撐著桌沿想要起身,卻被蕭晉眼疾手快按住肩膀。
少年隻好抬眸望向裴戰,嘴角彎成月牙:"裴將軍稍安勿躁。"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滿室將領,最終落在人群裡身形挺拔的青年身上,"雲中山的暗弩陣需要最沉穩的人坐鎮——林霄,此番重任便交予你。"
“是,末將領命!定讓北蠻有來無回!”林霄趕忙上前拱手應道,話音未落,吳天翊就將手中的虎符交到林霄手中。
當虎符帶著血腥氣落入手心,林霄忽然想起老家母親總說貴人難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