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進忠與吳瑾年自以為陰謀將成,眼底的陰狠幾乎要溢出來時,望湖閣的窗欞外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
兩人同時轉頭望去,隻見距離煙雨樓不遠處的長街上,三匹駿馬正緩緩而來。
為首那匹雪色駿馬上,坐著一名身穿月白錦服的少年,他墨發如瀑,僅用一根白玉簪鬆鬆挽著,幾縷發絲垂落在光潔的額前,隨著馬匹的輕晃微微飄動。
鼻梁高挺,唇線分明,一雙眸子亮得像浸在清泉裡的黑曜石,顧盼間竟帶著幾分不染塵俗的疏朗。
陽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為那身素白錦服鍍上了一層柔光,整個人宛如從畫中走出的謫仙,與這滿是權謀算計的場合格格不入——正是燕藩世子吳天翊!
他身後跟著兩名身穿燕王府侍衛服的男子,皆是身形挺拔,麵色沉肅,腰間佩刀在日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與前麵那名少年的清逸形成鮮明對比。
曹進忠的眉頭猛地一蹙,三角眼眯得更緊了,手指無意識地攥住了窗沿,指節泛白:“他怎麼來了?難道……”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安,這吳天翊向來行事莫測,此刻突然出現,絕非偶然。
身旁的吳瑾年卻嗤笑一聲,語氣裡滿是不屑:“公公多慮了!”
“哼,公公還不知道嗎?這小子簡直就是個色中餓鬼,一門心思撲在楚端夢那婦人身上。”
“楚端夢今日來了詩會,定會把消息透給他,再者,這般佳麗雲集的場合,對於這好色之徒來說,豈會錯失?定是聞著腥味兒就趕來了!”
他說罷,還故意加重了“色中餓鬼”四字,仿佛這樣就能消解那日金殿受辱的鬱氣。
曹進忠卻沒他這般輕鬆。他畢竟是在朝堂摸爬滾打了數十年的老奸巨猾之輩,此刻心中的疑慮非但沒消,反倒愈發濃重。
他根本不像吳瑾年想的那樣,認為吳天翊是為了美色而來!
這少年能在北境以十六歲之齡穩住軍心,能設下連環計智擒叛官,能以十萬大乾羸弱之兵對抗二十萬鐵騎,絕非是個被女色衝昏頭腦的蠢貨!
“未必……”曹進忠低聲喃喃,目光死死盯著那道白衣身影,隻見吳天翊勒住馬韁,在煙雨樓前不遠處停下,抬頭望向樓閣,唇邊竟還噙著一抹淺淡的笑意,那笑容裡藏著的,是胸有成竹,還是另有圖謀?
曹進忠的心沉了下去,一種不好的預感如藤蔓般纏上心頭——這場他們自以為十拿九穩的圍獵,或許從一開始,獵物就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正思忖間,煙雨樓內忽然爆發出一陣喧嘩,與先前的風雅低語不同,這次的聲響裡夾雜著無數女子的驚呼和細碎的抽氣聲,像春風拂過花海,瞬間席卷了整座樓閣。
“那是誰家的公子?這般風姿……”
“瞧那白衣勝雪的模樣,莫不是畫裡走出來的謫仙?”
“聽說是燕藩來的世子爺!難怪氣度不凡……”
“天哪,他看過來了!”
……
一聲聲嬌俏的驚歎從窗欞間飄出,連湖畔畫舫裡的仕女都紛紛探出頭來,目光灼灼地黏在那白衣少年身上,先前對長公主的敬畏,竟被這突如其來的驚豔衝淡了大半!
剛要踏入煙雨樓的昭華長公主被這陣喧嘩擾得腳步一頓,眉頭猛地蹙起,眼底浮出顯而易見的不悅——這等風雅場合,竟為了一個男子失態至此,簡直成何體統!
她順著那些女子的目光轉頭望去,恰好對上吳天翊抬眼望來的視線。
日光恰好落在他白玉般的側臉上,勾勒出流暢的下頜線,那雙亮如晨星的眸子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既無諂媚,也無倨傲,仿佛隻是隨意一瞥,卻像有流光在眼底轉動。
那身月白錦服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懸掛的墨玉佩,與他整個人的清逸風骨相映,竟生出一種“皎皎白衣謫仙人,誤入凡塵惹驚鴻”的錯覺。
待目光穿過人群,精準落在廊下楚端夢身上時,忽然微微一彎,眼角眉梢便染上了點痞氣的壞——那笑意裡藏著幾分狡黠,幾分熟稔,那是足以讓任何女子怦然心動的感覺!
這是與她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可那流轉在眼底的光,卻比樓前的春光更灼人。
此時昭華長公主的呼吸驀地一滯,方才還帶著慍怒的眉眼瞬間定住,眸子裡的不屑與高傲像被無形的手抹去,隻剩下全然的怔忡。
她見過無數世家公子、皇族貴胄,卻從未見過這般兼具少年清朗與將帥沉穩的人——明明是不到弱冠之年的年紀,眼底卻像盛著北境的風雪與星河,讓人移不開眼。
身旁的楚端夢與徐瑤也跟著望了過去,徐瑤先是一愣,隨即眼底湧上難以置信的驚訝——他怎麼會來?
在她印象裡,這位燕藩世子向來對詩詞歌賦不屑一顧,總說“詩詞皆為小道耳”,更鄙夷這種“文人間的虛耗”,今日竟會出現在蘭亭詩會?
心頭掠過一絲好奇,又有些隱秘的期盼:以他的才思,若真要作詩,會是何等驚世駭俗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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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端夢望著樓下被眾人矚目的少年,看到那些少女貴婦們泛紅的臉頰與癡迷的目光,嘴角反而輕輕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驕傲!
這是她的小叔子,是北境風雪裡淬煉出的少年將軍,是能在金殿上舌戰群儒、也能在詩會上驚豔眾生的吳天翊。
世人隻知他的勇武,卻忘了他會在寒夜為受傷的親兵暖藥,會在北境饑荒時將自己的口糧分給流民——那份藏在鎧甲下的柔情,原是這般滾燙。
更忘了他少年時便在城樓上立下“護萬家燈火”的誓言,每一道傷痕都刻著對天下百姓的赤誠,這般風華,本就該被看見!
她抬手理了理鬢邊的碎發,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微涼的玉簪,眼底的笑意愈發柔和——他來了,她便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