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片混亂中,吳天翊卻如逆流而上的孤舟,帶著趙一、馬三踩著地上的雜物,腳步穩如磐石地朝著昭華長公主所在的東廊衝去。
遠遠便見護衛長公主的禦林軍已與影衛戰作一團——禦林軍雖穿著製式鎧甲,握著長槍,卻架不住影衛招式狠辣、配合默契:一名影衛翻身避開長槍,短匕直刺禦林軍腰側甲胄縫隙!
另一名影衛則從背後突襲,長刀劈中禦林軍後頸,鮮血瞬間染紅軍甲。
禦林軍們且戰且退,已被逼到廊柱邊,不少人肩頭、手臂掛了彩,明顯處於下風,長公主的鳳駕被圍在中間,侍女們嚇得瑟瑟發抖,昭華長公主臉色蒼白,卻仍強撐著站在原地,眼底滿是驚怒。
可這些影衛心裡門兒清——想要殺到吳天翊麵前,就必須穿過這道東廊,而長公主的鳳駕恰好擋在廊口,成了他們必經之路上的“障礙”。
他們做夢都想不到,沒有受邀的吳天翊竟被沈硯秋安排在了東廊最裡麵的“聽濤閣”,本以為能趁亂直撲目標,卻沒料會與禦林軍撞個正著。
起初影衛們還刻意避開長公主的鳳駕,畢竟刺殺皇親的罪名他們擔不起,可架不住禦林軍拚死阻攔,刀光劍影裡早已殺紅了眼——此刻的他們哪裡還管什麼“長不長公主”,眼裡隻剩“擋路者死”的狠勁,刀刃劈砍的方向越來越靠近鳳駕,連帶著侍女們的哭喊聲都被兵器碰撞聲壓得斷斷續續。
有個影衛為了繞開禦林軍的長槍,竟直接從鳳駕旁的雕花欄杆上翻躍,腳腕不慎勾到了長公主的裙擺,驚得侍女們尖叫著撲上去護駕。
還有兩名影衛聯手逼退三名禦林軍後,長刀幾乎是擦著長公主的肩甲劈過,刀刃帶起的風掃得她鬢邊金釵搖搖欲墜,昭華長公主這才真正慌了,攥著帕子的手止不住地發抖!
此刻她終於“明白”,這些影衛哪裡是刺殺燕藩世子,分明就是衝著自己這個“長公主”來的!
看著眼前的血腥殺戮,她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可她怎麼也想不通——自己雖貴為長公主,卻素來久居深宮,從不摻和朝堂紛爭,平日裡除了禮佛、賞花,便是寫寫詩詞,與誰都無冤無仇,這些影衛為何要這般狠心地置她於死地?
難道是哪個藩王想謀逆,先拿她這個皇親開刀立威?還是後宮裡的爭鬥波及到了她這個“閒散公主”?無數個念頭在腦海裡亂撞,卻沒一個能說通!
就在這時,她指尖突然一頓,攥著的帕子被指甲掐出幾道深深的褶皺——前些日子,司禮監的曹公公突然登門,笑著請她出麵,去徐閣老府中邀請燕藩世子的嫂嫂來宮中赴宴,還說“有要事相商!”
當時她隻當是尋常的宮宴邀約,便應了下來,可曹公公臨走前,卻神神秘秘地跟她說了幾句話,那些話裡藏著的“秘密”——關於燕藩與朝堂的一些隱情,她當時隻當是曹公公隨口透露的“內情”,還特意叮囑自己“不可外傳”。
難不成……就因為這個?
昭華長公主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比方才被影衛逼到跟前時還要難看。
曹公公是陛下身邊的紅人,掌管司禮監,向來手眼通天,他為何要把那些“秘密”告訴自己這個不管事的公主?
難道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如今影衛當眾圍殺她,不就是想讓她死在這場“刺殺”裡,再把罪名推給旁人?
而自己知道了那些“秘密”,便成了必須被滅口的人?
想到這裡,她渾身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不是因為害怕影衛的刀,而是因為後怕——原來自己早已被卷入了一場看不見的旋渦,連曹公公那張看似和善的臉背後,竟藏著這般歹毒的心思!
她下意識地望向吳天翊的方向,見他正帶著馬三與影衛拚殺——月白錦服上已濺了不少暗紅血點,不知是影衛的,還是他自己的,卻依舊身姿挺拔如鬆,鐵扇開合間擋開迎麵而來的刀光,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不容錯辨的力量。
周遭的賓客都在往外逃,才子們抱著頭往樓梯口擠,貴女們被仆從護著往湖畔奔,連禦林軍都在且戰且退。
唯有他,這位與自己素不相識的燕藩世子,明明身處安全地帶,卻偏要帶著人往最危險的東廊衝,往自己這被影衛圍困的“是非地”衝!
昭華長公主的眼眶竟莫名熱了起來,方才因後怕而發抖的身子,此刻竟漸漸穩了些。
她望著那道逆著人群往前衝的白衣身影,指尖輕輕顫抖,卻不再是因為恐懼——是感動,是那種在絕境裡見著微光的動容!
她久居深宮,見慣了趨炎附勢、明哲保身的人,從未想過,會有一個少年人,在生死關頭,不避災禍,反而朝著被圍困的自己奔來。
方才因曹公公而起的寒涼與惶恐,竟被這份突如其來的暖意衝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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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吳天翊的目光裡,漸漸沒了先前的審視與好奇,多了幾分真切的感激,連蒼白的臉頰上,都泛起了一絲極淡的血色。
侍女見她神色鬆動,小聲問:“公主,咱們要不要再往後退些?”
昭華長公主卻輕輕搖了搖頭,目光依舊落在吳天翊身上,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沙啞:“不必,他既來護我,我便信他一回!”
此時禦林軍們且戰且退,已被逼到廊柱邊,槍杆上的血跡順著槍尖往下滴,不少人肩頭、手臂纏著的布條早已被血浸透,動作也漸漸遲緩,明顯處於下風。
吳天翊目光掃過這岌岌可危的局勢,又瞥了眼遠處被混亂人群衝得東倒西歪的楚端夢與徐瑤,突然對身側的趙一遞去一個眼神——那眼神極快,卻藏著幾分不容置喙的銳利,像淬了冷光的刀,分明是在下達命令!
趙一腳步猛地一頓,眉頭瞬間蹙成了川字,心裡掀起一陣掙紮:按原計劃,他的任務本就是護住楚端夢與徐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