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蘇綰卿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側頭與柳輕煙交換了個眼神——柳輕煙眼底帶著幾分玩味,蘇綰卿則神色平靜,似是早有預料。
兩人對視不過一瞬,便同時轉頭看向吳天翊,蘇綰卿率先開口,語氣依舊溫婉,卻多了幾分試探:“吳世子,難道奴家兩人的身份,對於您來說很重要嗎?”
“哈哈,蘇姑娘此言差矣!”吳天翊突然朗聲大笑,指尖停下摩挲杯沿的動作,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愈發清亮,“對在下個人而言,你們二位是傾城傾國的美人,身上的胭脂香比什麼身份都動人,自然不必深究!”
此時吳天翊突然話鋒一轉,他放下摩挲碗沿的手,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從柳輕煙的媚態上移開,落向蘇綰卿時,眼底的探究淡去些許,轉而添了幾分坦誠的鄭重,連語氣都比之前更顯嚴肅:“可若是站在燕藩的立場,或是貴宮的立場,這身份便絕不能忽視——畢竟,接下來要談的事,可不是能與尋常人隨意言說的!”
柳輕煙原本還帶著笑意的臉頓時蹙起眉頭,眼中的媚意淡去幾分,多了些真切的疑惑,她往前湊了湊,聲音裡少了調侃,多了幾分認真:“哦?奴家倒想聽聽,吳世子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要與宮主所談之事,還分人說?”
吳天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桌上的青瓷碗,輕輕晃了晃碗中的溫水,目光落在杯底的細紋上,語氣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因為在下想和墨夫人商榷之事,可不是小打小鬨的應酬!”
說到這裡,他終於抬眼,目光掃過柳輕煙微蹙的眉峰,又落回蘇綰卿平靜的臉上,眼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語氣也加重了幾分,帶著一種“胸有成竹”的從容:“那是能讓焚天宮擺脫如今‘偏安一隅’的困境,真正在這亂世裡更上一個台階的大事。”
最後,他將視線重新定格在柳輕煙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那笑意裡沒有調侃,隻是一種大家都明白的通透,連語氣都多了幾分反問的意味:“輕煙姑娘,您說,這樣的事,若是不先弄清傳話人的分量,豈不是對墨夫人、對焚天宮都不夠尊重?”
他這話既沒明說二人身份不夠,也沒顯露輕視,反倒借著“尊重”二字,將“確認身份”的理由說得冠冕堂皇,既堵了兩人繼續回避的可能,又暗暗抬高了焚天宮,讓對方無從反駁。
柳輕煙臉上的媚笑徹底斂去,先前那股漫不經心的挑逗勁兒消失無蹤,她看向蘇綰卿的眼神裡沒了往日的戲謔,多了幾分征詢的鄭重。
蘇綰卿則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竹編食盒的邊緣,眉頭微蹙,似在權衡是否該坦誠身份。
兩人再次相視一眼,這一次,她們眼中的清淡與隨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謹慎——顯然,吳天翊的話戳中了要害,也讓她們意識到,眼前這位世子絕非隻會被美色牽絆的紈絝,而是個心思縝密、步步為營的對手。
片刻的沉默後,蘇綰卿終於抬起頭,眼底的猶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般的堅定,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才開口:“吳世子既如此坦誠,奴家也不再隱瞞。”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比先前更顯沉穩,“奴家是焚天宮‘玄機堂’堂主,專司宮內外情報與謀劃。”
“柳師姐是‘魅色堂’堂主,掌四方據點與應酬之事!我二人皆是宮主座下親傳弟子,在宮內雖算不得最高位,卻也能代表宮主傳遞話意。”
說完,她定定地看著吳天翊,語氣帶著幾分試探:“這身份,吳世子可滿意?”
吳天翊沒有馬上回答,反倒是端起麵前的青瓷碗,指尖捏著碗沿輕輕晃動,待溫水晃出細微的漣漪,才淺抿了一口。
水的清冽漫過舌尖,他心中卻暗自輕笑:“果然!玄機堂掌情報,魅色堂管據點,這兩人一個主內策謀,一個主外周旋,墨夫人倒是把心腹都派來了——看來這場談話,比我預想中更關鍵!”
他放下青瓷碗,指尖在碗沿輕輕一敲,麵上依舊沒顯露出明確態度,隻垂著眼似在沉吟。
這副不緊不慢的模樣,讓本就沒多少耐心的柳輕煙先沉不住氣——她娥眉一蹙,先前的嬌媚全然不見,語氣裡帶著幾分明顯的不滿,看向吳天翊的眼神也多了些銳利:“吳世子,我與綰卿妹妹已將身份和盤托出,對你夠坦誠了吧?怎麼,我焚天宮兩大堂主的身份,還入不了你的眼,不夠資格跟你談事?”
“非也,非也!”吳天翊抬眼,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語氣卻帶著幾分不容置喙的認真,“兩位堂主的身份自然夠分量,隻是在下還有一言相問——不知二位能否為事關貴宮存亡的大事,當場做出決斷?”
這話一出,柳輕煙臉上的不滿頓時僵住,眼神閃爍了幾下,明顯遲疑起來——她雖掌魅色堂,管的多是據點應酬,真正涉及宮中斷裂的大事,哪敢擅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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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蘇綰卿卻很快反應過來,她淡淡一笑,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詰問的意味:“奴家倒覺得,從方才至今,吳世子始終未曾說清,究竟要與我師傅商榷什麼事。”
“連事的底細都不知,我二人又如何告訴你,能不能決斷?這麼看來,反倒是世子爺,似乎還沒拿出足夠的坦誠吧?”
“蘇姑娘這話,在下可就無法苟同了!”吳天翊微微挑眉,語氣裡添了幾分坦然,“約在下前來的,是貴宮主墨夫人,而非二位姑娘!”
“如今在下來到聽竹軒已有半晌,墨夫人卻遲遲未曾現身,連麵都未曾見,在下即便有心坦誠,該向誰去說?”
“總不能將事關燕藩與焚天宮的大事,隨意對二位姑娘全盤托出,卻不知貴宮主的真實意圖吧?”
“這……”蘇綰卿頓時語塞,纖長的指尖下意識攥緊了裙擺——吳天翊這話戳中了要害,約人前來的是師傅墨夫人,可如今師傅遲遲不現身,隻讓她們二人來應付,本就落了“不坦誠”的口實,眼下再被這般反問,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
她垂眼思忖片刻,先前的從容淡去幾分,語氣也軟了些:“世子所言……確有道理!”
“隻是師傅她並非故意怠慢,方才分舵傳來的急報事關漕運,江南那邊有幾艘糧船被官府扣了,她需親自協調處置,實在分身乏術,才讓我二人先穩住世子。”
一旁的柳輕煙也收起了不滿,順著蘇綰卿的話補充道:“就是!我師傅向來重諾,既約了世子,定會來見你,不過是眼下事急罷了!”
“你也彆揪著這點不放,有什麼事不妨先跟我們說說,若是我們能做主的,自然不會推托!”
“若是做不了主,等師傅來了,我們再原原本本轉告,也不耽誤事!”
她說著,又恢複了幾分往日的活絡,眼神卻緊緊盯著吳天翊,似是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
吳天翊看著兩人一柔一剛的態度,心中了然——蘇綰卿務實,柳輕煙急躁,兩人雖為堂主,卻終究做不了焚天宮的主,墨夫人讓她們來,多半是想先探探他的底。
他端起青瓷碗又抿了一口水,慢悠悠道:“漕運之事?看來焚天宮近來也不太平!”
“不過,在下要談的事,比漕運糧船被查更要緊——關乎焚天宮能否在朝廷與藩王的夾縫裡,保住現有的勢力,甚至……拿到更大的好處!”